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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睇下,她百般无奈地拿起了听筒。
她知道汪敬成八成是来当殷允帆的说客的。
“喂!”
“小眉,你还好吧!”听筒那端传来汪敬成满含关怀的声音。
“我还好,谢谢干爹你的关心。”
她客套而礼貌的反应让汪敬成叹息了。“小眉,我很想念你,你知道吗?最近我的肝又隐隐作痛,这让我脆弱的不停怀念著你那慧黠而笑容可掬的模样。”
季眉喉头梗塞了。“干爹,求你不要用这种温情攻势,我我虽然很想念你,也很钟爱这份工作,但,我有我的尊严和骄傲。”
“小眉你这是”
“干爹,你不要再为殷允帆充当说客了,我是铁了心不会回去的,士可杀不可辱。”她略略激动的打断了汪敬成。“我不是那种没有骨气的人。”
“谁说我是为殷允帆充当说客来著?”
“那”季眉半信半疑了。
“我打电话来,除了问候和致意外,同时,知会你一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季眉的心没由来地跳动了一下。
“由于你迟迟不肯返回医院,又不肯接受殷允帆的道歉,他这个浑小子在没辙之下,只好拄著拐杖亲自登府向你赔罪啰!”
“哦?”季眉有几分错愕,更有一份夹杂不清的紊乱情绪。
“你准备如何?打不打算接受他不惜抱伤前来请罪的诚意呢?”汪敬成伸出试探的触角。
“我我并不想这么容易被他打动,否则,以后他岂不是更看不起我”
“说得好,我也是打算劝你不要那么容易被他的哀兵姿态给蛊惑了,这个恩将仇报,不解风情的浑小子应该好好修理他-顿,你最好借此大发雌威给他来个以眼还眼,看他以后还敢不敢乱发醋劲!”汪敬成似笑非笑的说。
季眉的脸莫名涨红了。“干爹,你”“我会站在你这边的,小眉,你千万不要心软,不要客气,要不然将来你怎么驾驭得了他?!”
“干爹!”季眉连耳根都红了。“你怎么愈说愈离谱了!”
“我哪有?我这可是教你未雨绸缪啊!”季眉简直哭笑不得,在这份嗔意无处排遣时,要命的门铃响了,她一惊一慌,听筒差点掉落地上。
“他来了是不是?加油啊!小眉,好好将他整治一顿吧,干爹做你的后盾。”然后,他笑得好乐似地切了电话。
季眉错愕地望着听筒发呆著,然后,她听见殷允帆从庭院传来的声音:
“伯母,我是殷允帆,呃,我是来看季眉的。”
季太太马上心意洞烛,别有含意地上上下下打量了这个拄著拐杖却不失男人英挺本色的年轻人一眼,一层不加掩饰的好感马上涌现在亲切的笑容里。
“你请进,小眉在客厅里听电话。”
她见殷允帆吃力地拄著拐杖走路,连忙伸手想帮忙他。
殷允帆温文礼貌地婉拒了她的好意。
走进季家简朴清朗的客厅,殷允帆脸色灰白,额上冒出了汗水。
季太太赶忙招呼他坐下。“你请坐,我去请小眉出来,她八成在她房里。”
季眉躲在房里,一颗心忐忑不安地上下跳动著,有份混合了恼怒、伤心、惊奇等暧昧不清的复杂情怀。
“快出去吧!人家都拄著拐杖来向你请罪了,你若再矫情不肯出去,他那条腿恐怕就要报销了。”
她见季眉蹙著眉头,文风不动,不禁促狭地笑道:
“你还要斗气啊!好吧!我去打发那个白费心机的傻小子,告诉他苦肉计不管用了,劝他改弦易辙,换点稀奇古怪的花样,要不然,教他干脆死心算了,反正,我这个女儿从小就有怪脾气,喜欢闷著头生闷气,也不愿意法外施恩,给别人有改过自新的机会。”
季眉没好气地叹息了。“妈,你就喜欢糗我,你难道不知道我心里有多难受,多痛苦吗?”
“我是不知道啊,不过,这也不能怪我这个做妈妈的,谁教我有个见外的女儿呢?”
“妈!你”“好了,别生气了,妈知道你的苦楚,喏,人家不是自动送上门来给你做出气筒了吗?”
季眉咬著唇想生气,却又忍俊不住笑了,然后,她羞恼地痹篇母亲那双锐利的“法眼”红著脸踏出卧室。
一进入客厅,她就接触到殷允帆那双深邃似海的眼眸,尽管内心波涛万丈,但她仍强迫自己摆出冷冷的表情。“殷先生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
殷允帆犹豫了一下。“我是来道歉的,季眉。”
“道歉?不敢当,小女子只是一名寒伧卑微的小护士,岂敢有劳高高在上的殷先生您纡尊降贵、降格以求呢?”
殷允帆脸部肌肉抽动了一下。“季眉你何苦讽刺我呢?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就不能看在我抱病前来的诚意上,手下留情、网开一面吗?”
“网开一面?殷先生,你有没有弄错?今天不是四月一日愚人节,请你不要捉弄我这种微不足道的小女子,我只不过是一名笑骂由人、身不由己的小护士而已,请殷先生高抬贵手,不要戏弄我已经不堪一击的神经!”她玲冷地嘲讽著,把歉意和怒潮全部扔在他脸上。
殷允帆眉宇深锁了。“要怎样!你才肯原谅我呢?”
“原谅?你做了什么需要向我道歉的事吗?哦,你是指开除我的事吗?这本来就是个笑贫不笑娼,花钱是大爷的时代,殷先生开除一名冥顽不灵、出言不逊,不懂得逢迎阿谀的小护士,应该是师出有名的事,何劳你大礼伺候!”
她的冷嘲热讽,挖苦刺挑让殷允帆如坐针毡,有苦难言。“季眉,你当真不肯接受我的道歉吗?”
“不是不肯,而是“不敢”!”季眉板著脸说,虽然,她心里可不像嘴上所说的那么笃定断然。
殷允帆脸色沉了下来,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他只有搬出商场上磨练出来的谈判手腕了。“如果你不肯回医院,我只有冻结一笔资助圣恩医院的经费,你是知道你们医院的财务状况,资金短缺,又没有几个精明成性的企业家肯伸出援手,而我,恰巧愿意扮演雪中送炭的圣诞老公公,如果因为你的缘故,而让圣恩医院倒闭关门的话”
季眉气得脸色发白。“你你在威胁我?”
殷允帆淡淡一笑。“不敢,只是跟你作个交易。”
季眉为之气结,内心争战得好厉害,她怎能在他那可恶的淫威下回到医院上班呢?他怎能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来恫吓她呢?“你你真是无所不用其极,标准的奸商作风!”
痛楚飞进了殷允帆的眼底,但他依然露出了泰然自若的笑容。“谢谢你的恭维,我只是稍稍懂得兵不厌诈的权变法则而已。”
季眉气得浑身发抖。“好,你狠,你厉害,我季眉没有你神通广大,深谙落井下石的艺术,没关系,我会回去,但这不表示你赢了,你根本是胜之不武!”
殷允帆的心都缩成一团,他深吸口气掩饰著。“没关系,只要你肯回来,我会有机会让你对我改观的。”
季眉讥诮地扬起眉毛,冷哼:
“是吗!你尽管抱著你卑劣的成就感得意好了,我们不妨看看你这恃强凌弱的人能嚣张到多久?”
殷允帆仍是一贯的笑着。“没关系,至少你回来,我就算不虚此行了。”
季眉脸色更冷峻了。“你已经达到你的目的了,能不能请你抱著你的优越感滚回去。”
殷允帆下颚缩紧了。“好,我会离开的,不劳你下逐客令。”他艰涩地拄著拐杖站起来。“星期一,我给你的期限,如果到时候你爽约,我会打电话给我的银行,取消兑款的。”
季眉百感交集,又恼又恨地瞪著他步履蹒跚的离开客厅,她气自己有不忍,想奔上去搀扶他的冲动。
她忿忿地关上客厅的大门,一颗心又开始陷于矛盾、纠缠的挣扎中,进退维谷在理智和感情的门槛间来回徘徊。
星期一殷允帆焦躁不安地坐在轮椅内,一张俊雅的脸望眼欲穿地盯著病房门口。
他已经苦苦等候了一个早上,他不相信季眉会临时变卦。
“允帆,你别着急了,她搞不好家里有事,下午才会来。”殷太太柔声劝道,自从殷允帆开除了季眉之后,殷太太就每天来医院看护儿子,充任他的特别护士。
“我不相信她狠得下心来漠视我的警告,坐视我冻结圣恩医院的经费支援!”他生硬的说。
“你呢?难道你就忍心坐视圣恩医院关门大吉?别忘了,你是在这家医院出生的。”
殷允帆不自然地痹篇母亲满是了解的眼光。“我自有分寸。”
殷太太宽慰地笑了。
时间像无情的箭一样飞驰而过了。下午三点钟了,季眉依然芳踪如谜。
殷允帆的脸色难看得像隆冬阴霾的天色。就在他恼怒、愠怒地拿起电话,准备拨给银行取消兑现款项的约定时,汪敬成突如其来地出现在病房门口。“别打了,她人早就来了。”
殷允帆倏地沉下脸。“那她现在人呢?”他咬牙问,额上青筋凸起。
汪敬成摇头了。“瞧你这副毛躁不安的样子,你追女孩子是这种追法吗?人家没给你吓死,也吓得剩下半条命了。再说,人家可没爽约,她是真的在今天早上就回到医院复职了。”
“那,她人呢?人现在在哪里?”殷允帆一字一句地用力说道。
“在妇产科。”汪敬成笑嘻嘻地说。
“什么?”殷允帆暴怒的大吼著,吓得坐在他身侧的殷太太耳朵发麻,一颗心扑通乱跳。
“叫这么大声干啥?心脏病都被你吼出来了。”
“她她竟敢耍我!”殷允帆火冒三丈地厉声说。
“人家哪有耍你啊!你只教她回医院,又没教她回到外科部。”
“我”殷允帆登时哑口无言。
“你什么啊你,就只会坐在这冒火,跟我和你妈大呼小叫,大眼瞪小眼的。”汪敬成板著脸数落著。
“这,还不是你教我的,说什么要用哀兵政策、苦肉计,现在可好,害我出尽洋相!”
汪敬成脸拉长了。“喂,你小子讲的是人话吗?我只教你用哀兵攻势,可没教你去威胁人家哟!这招自作聪明的烂棋可是你自己自导自演的!”
殷允帆满脸阴霾,唇紧抿成一直线。
殷太太见他那么难受,不禁对汪敬成讨起救兵来了。“敬成,你是他们两个人的干爹,能不能请你赏我个颜面,替允帆向季眉说几句好话?”
“赏你个颜面?那谁赏我颜面啊?干爹?干爹又如何,那是叫好听的,有几个人会真正懂得敬老尊贤的,你那个宝贝儿子就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哎哟!允帆就是这个拗脾气,你大人大量别跟他计较,还是帮他出个主意吧!”殷太太忙打圆场。
汪敬成斜眼睨望着殷允帆那张郁郁不欢的脸,没好气地揶揄著。“出主意?只怕有人财大气粗、年少气盛,把我老头子的话当成耳边风!”
殷允帆脸色更探沉了,殷太太也跟著皱眉苦笑了。“敬成,你何苦跟一个后生晚辈计较呢?”
汪敬成适可而止地收起他的指桑骂槐和奚落谩骂。“好吧,看在你的份上,我就破例再为这个浑小子出一次主意。”
隔天一早,季眉刚进人妇产科的诊疗室,就看到殷允帆在一个面容娟秀慈蔼的妇人扶持下,坐在候诊室外头。
她看到应诊的主诊医生林建文对她递出一个颇有深意的眼神,脸孔蓦然飞上两朵云霞。
“不简单,这位殷先生还真是锲而不舍,连自己的老妈都搬出来运用了。”林建文有趣地瞅著满面霞光的季眉,唇边的笑意更浓了。“这么凌厉的追求攻势,miss季,只怕你的防线要撤退了!”
“才怪!”季眉红著脸驳斥,怎奈心头小鹿却泄露了她的感情。
她低下头假装整理病历卡,不睬林建文那暧昧又隐含促狭的笑脸。
然而不可避免的窘迫还是来临了,当殷允帆在她母亲搀扶下坐进诊疗室时,季眉脸颊又莫名地发热了。
她故意站在墙角忙这忙那的,不和殷允帆正面接触,也逃避殷夫人那带著品尝意味的注目。
“呃!你们两位呃应该是这位女士要看病吧!”林建文压抑想笑的冲动,故作镇定的问道。
殷允帆淡淡地点头。“是我妈要看,她想做”他思索了一下。“乳癌检验。”
殷太太震惊地瞪著他,没想到殷允帆竟会瞎扯出这个名堂来。
林建文见状,简直快笑煞气了,偏偏他还得摆出一本正经的脸孔问道:
“哦!殷太太你以前做过类似的检验吗?”
“我”
“我妈她以前做过相似检查,只是,最近不知道是照顾我太累了,还是哪里出了问题,她觉得胸部有点疼痛。”殷允帆抢著说,完全不把母亲无可奈何的卫生眼放在眼里。
林建文煞有其事地皱著眉。“这样吗?依我看还是先做个内诊好了,麻烦殷夫人到布帘后头,殷先生你”“我不要!”殷太太忽然出人意表地提出反对。
“妈!你怎么老是这样呢?有病痛就要检查啊,逃避不是办法,你”季眉在旁听著,也有一份想笑的渴望。
林建文轻轻咳了一声掩饰泉涌的笑意。“呃!这样好了,miss季!你陪殷太太去做断层扫瞄。”他很够意思地把季眉拖下水。
“我”季眉还不及说“不”殷太太已经抢著先机。“季小姐,麻烦你一下好吗?我儿子腿受伤行动不方便,劳烦你抽个方便,好吗?”
季眉尽管心里有千万个不情愿,但她也委实没想到殷太太会这样“义无反顾”的帮著儿子。冲著她这份为人母的爱心和苦心,季眉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只有勉为其难地点头应允了。
殷太太马上喜上眉梢。“我拿挂号单去排队,miss季,麻烦你扶我儿子一下好吗?”
季眉看林建文一脸看戏的表情,她的脸早已是酡红一片,再与殷允帆那盈满请求、柔情的眸光交会,她猛一阵心里震动,脸更是嫣红似火了。
出了妇产科,殷太太健步如飞地把季眉和殷允帆远远甩在后头,一副乐不可支的模样。
季眉嫣红著脸,刚伸出手,就被殷允帆一把抓住握得牢牢的,紧紧的。
她如遭电击般地颤抖了一下,想挣脱却挣不开他那紧得像钢条的掌力。
“你!”她恼火地涨红了脸。
“我爱你,季眉!”他目光炯炯地啾著她,眼光灼热而绵远,慢慢吐出梗在喉头已久的那三个字。
热泪涌上了季眉的眼眶,她震颤地和他泪眼凝注,执手相望,一切尽融在那份无以言喻的撼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