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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航愣了好几秒,才认出她。
“夏樱?”
将一头蓬松髻发洗直后,夏樱那原就素净清纯的脸庞显得更为稚真脱俗,搭着白里透红的肌肤,像尊洋娃娃似的。
她手里提了个包装精美的水果篮,粉红色丝带缠绕着木藤把手,她忐忑不安地走到床边,黑白分明的眼睛里流露出深切的关怀。
“航哥,我听说你出车祸,所以特地来看你”抿抿唇,她鼓起勇气迎视他的深邃目光。“这个这个水梨送给你,希望你能很快痊愈。”
“坐吧,不必拘束。”收起低潮的情绪,顾洛航对她微微一笑。
夏樱怯怯地瞥了眼旁边这个帅得不像话的男子,然后拉了椅凳坐下来。
“怎么把头发洗直了?”
“噢,”夏樱尴尬的摸摸头。“其实我也不喜欢顶着爆炸头的感觉,而且又是他逼我去烫的,现在既然下定决心要离开他,就得彻底一点。”明显的,她口中的“他”便是她的“前”男朋友。
他忧心地蹙起眉。“那他有没有去茶坊找过你麻烦?”
“没有,不过我已经主动去和他谈清楚了。”扬起轻松的笑容,只见她纤弱的五官上闪耀着坚定的神色。“我告诉他,假如他还敢缠着我,我就去报警,虽然他看起来很不甘心也很火大,不过到后来他还是放我走了。”
“真的这么轻易就解决了?”
“嗯,这全都得感谢你的帮忙,否则,我现在也许还处在水深火热中不可自拔。”她低低说道。
“别谢我,如果你自己没有立下决心,我就是硬把你关起来也没用。”
夏樱正要开口,却忽地惊觉那位帅哥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
“你你是”愈看愈觉得眼熟。“啊,你是常来店里和航哥泡茶的那位。”
“哦,没想到你对我有印象呢,是不是因为我长得特别英俊潇洒的缘故?”关冷楼嘻皮笑脸的问。
又来了!彼洛航白他一眼,却还是得替他们作介绍。“夏樱,他是关冷楼,我的好朋友。”
“你好,我是夏樱。”夏樱礼貌的点头致意。
“你好,你好。”关冷楼摆出迷死人不偿命的俊朗笑容,没料到夏樱早已把脸转回去。
“你这伤要不要紧?要住院很久吗?”
“大概还得躺上一个月吧,看复原状况,我倒希望能尽快出院。”他答。
“我我看了报纸”踌躇半晌,夏樱还是说了。“上头说你载着一个失踪五年的名门千金”怕自已说这话极为唐突,她末了又加上句:“没事,我只是好奇问问,你、你可以不必回答我。”
“没什么不好回答的,事实确是如此。”
“是吗”夏樱垂下脸,逐渐没了声音,自己也不晓得问这做什么。
“对了,你住我那儿还习惯吗?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虽然我还在住院,不过冷楼可以帮你。”
夏樱怔忡地看了关冷楼几秒,突然间急忙摇头。“没有,我都已经弄得差不多了,没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
“干嘛这么紧张的样子,你怕我吃掉你不成?”不甘心被冷落,关冷楼一脸不爽的出声抗议。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只是不想麻烦你。”夏樱微窘地红透双颊,手足无措的连连摆手。
“不管!”关冷楼马上从口袋里掏出皮夹,将一张名片硬是塞给她。“喏,这是我的名片,不管你遇上什么麻烦都可以找我,知道吗?”霸道专制得没有一点妥协的余地。
“这”夏樱望向顾洛航。
“收着吧,也许真能帮上你的忙。”他笑笑。
“噢。”她坐立难安了阵,觉得自己也该告辞了,于是站起身:“我我该走了。”
“为什么这么快就要回去了?”关冷楼故意恫吓地逼问。
“我、我还有点事。”夏樱有些畏惧的答。
“回去小心点,我会尽量拖住冷楼,不让他跟在你后头的。”顾洛航玩笑似的说道。
“嘿,说什么呀你!”关冷楼不爽的用力瞪着他。
“我走了,再见。”夏樱不敢停留,抓起帆布袋快步的离开病房。
“你看!具被她当作登徒子了!”
“你本来就是登徒子,不是吗?”顾洛航失笑的摇着头。
“什么嘛!还有,我看这小妮子八成是煞到你了。”他正经八百的板着脸。
“她?”他惊讶。“不可能,她才刚和男朋友分手,哪可能这么快就有新对象?而且还是我?”
“很难说,况且你跟她也眉来眼去的,大有问题!”双手交横于胸前,关冷楼像在盘问犯人似的仔细瞧着他。
“我们今天的话题非得绕着女人打转不可吗?”叹口气,他显得疲惫不堪。“如果是的话,那我情愿一个人好好静静。”
“哼,对我下起逐客令了是吧?”拍着大腿,关冷楼个性干脆的起身。“好,不打搅你,我也要走人了,你自个儿好好安养。”
“慢走,不送了。”他强打起精神对好友一笑。
“记得想想关于净楚的事,明天再来看你,拜!”
所有的人都走了,顾洛航总算得以安静的面对自己,也问问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
这答案,恐怕再多的静夜都无法作出回答。
在病房里宣布一份牵涉到数亿财产的遗嘱,这可是谭凯轩当上律师后头一日遇上的特例。
“看来人都到齐了。”咳了两声,他郑重而严肃的开口说道,那表情虽然一丝不苟,却含有丝揶揄的意味。
戴着黑眶眼镜的双眸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最后选在曲净楚的脸上停驻。
“真的很不容易,尤其是在这种情况下找到了你,无论如何,很高兴你平安活着,曲二小姐。”
不知怎的,对于谭律师口中似有若无的讽刺,曲净楚竟半点感觉也没有,只想尽快将遗嘱听完,然后结束这一切。
“谭律师,请你赶紧拆开遗嘱吧,我们等得够久了!”欧阳曼娟不耐烦的抢白,不想再听到任何一句废话。
“好吧,那我这就把欧阳曼萝女士的遗嘱打开了。”谭凯轩瞥了助理小斑一眼,小斑将那只封锁紧密的保险箱用一把银钥匙打开来,在众人屏息的目光中,他自里头取出几封信件,转交至谭凯轩手中。
拆开第一封信,谭凯轩挑挑眉,犀利的眼神超巡过每张脸孔,接着缓缓念出信上的内容:
当你们聆听到这分遗嘱时!想必我已经不在这人世间了,而关于我名下遗产的分配问题,你们肯定十分关心。
首先,我名下动产与不动产已分成三份,我的孩子们:曲飞、净安、净楚各拥有一份,细节部分列于另三份署名文件,由谭律师转达交付;而我在曲氏集团百分之七十五的股分,百分之五十归我姐姐欧阳曼娟,百分之二十五归童瑞方所有;至于“云梦山庄”这个例外资产,转请谭律师变卖后全数捐出,作为慈善用。
“不可以!不可以卖掉!谭律师,这‘云梦山庄’千万不能卖掉!”听到这里,曲云刀情绪失控的叫嚷着。
“爸,你冷静点!”曲飞急忙扶住案亲颤巍巍的身子。
“她在报复我!她就算是死也不原谅我才会宁愿把‘云梦山庄’捐出去,也不肯留给我这个同样要死的人!”曲云刀切切哀嚎着,痛心疾首的捶胸顿足。
丁梦蔷在一旁也悄悄地流下泪。
“曲先生,这遗嘱是欧阳女士在未出事前就立好的,也难怪她会作此决定,您别太难过。何况只要您能买下山庄,这事便不难解决。”谭凯轩甚为同情的看着这个曾经叱咤商场的老人,为了个女人,落得孑然一身。
“买?”曲云刀恍若挨了重重一拳,表情扭曲而错愕。打自他与欧阳曼萝签下离婚协议书,他就一无所有了。如今要他花钱买下市价超过亿元的“云梦山庄”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
“爸,你别担心,我会想办法把山庄买回来的。”为安抚父亲大受打击的情绪,曲飞保证似的说道。
“谭律师,我可以把我拥有的那分财产转让出去吗?”突然,曲净楚神色淡漠的朝他问道。
“转让?”谭凯轩颇为讶异的望住她。
“可以的话,那些钱我统统不想要,你把它转到我父亲名下吧。”
“净楚?”一双双震惊难以置信的眼光纷纷投向她,谁能料到,这样“有情有义”的一句话,会出自那向来鄙视父亲出轨行为的曲净楚口中?
她不是很痛恨她父亲吗?不是很怨愤他背弃了她母亲吗?所以离家出走、所以杳无音讯的消失五年,但如今“这曲二小姐的意思是,关于你母亲给你的遗产,你全部要给你父亲曲云刀?”谭凯轩眯起眼,不得不重新评估这个看似叛逆无情的女孩,内心里究竟积压了怎样的澎湃感情。
“有问题吗?”曲净楚漠然反问,不让人轻易看穿她心底的想法。她只是累了,身为曲家人所背负的种种压力,以及离家后经历的人世无常,已磨灭她年轻时曾有的种种愤恨与不平。
但这突来的变局,确实令每个人一时间呆愣着无从反应。
“净楚,你你这是”在几度模糊的视线,曲云刀极困难的眨着眼试图将女儿的面孔看清楚,胸口激涌着一波波动荡的情绪。“我我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喂,净楚,你可得好好想清楚呀,你妈可是最疼你的,你这下把财产都给了你妈生前最恨的这个男人,那怎么行?”欧阳曼娟极不赞成的尖酸刻薄道。
“过去的都过去了,我不想再听。”她还是面无表情。
“那么,你已经决定了吗?我需要一个确切的答案。”谭凯轩再问一次。
她点了头,不再多作解释。
“好吧,到时我会准备好一份文件请你签名,这段时间内若你反悔,可以随时通知我。”他望了望所有人:“如果没事的话,我先走一步了,后续事宜我会再与你们联络,希望你们配合。”
“谭律师,谢谢你了。”曲飞说道。
“不会。”谭凯轩与助手一同走出病房。
在律师走后,曲净楚难掩疲惫的闭上眼稍作休憩,不想去面对每一双询问不解的视线。
“净楚”曲飞上前一步,却不知如何启口。
她缓缓睁开眼,心平气和的凝视每个人,声音透着倦意:
“事情既然已经解决,你们也该回去了。我说过,等哪天我做完了我想做的事,我会回家去和你们团圆。现在,就请你们给我一点时间,别再来医院看我,也别让那些记者来打搅我,我很累,真的很累。”
曲云刀与儿子相视一眼,虽是百感交集,也不得不照她的意愿去做。
“放心吧,一切都会过去的,你尽管放手去做你的事,我们会耐心等待你归来的那一天。”
他们都相信那一天,很快会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