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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抱着黄色牛皮纸袋的女人走出了办公室,她将办公室的灯关掉,以空出的右手自皮包里掏出磁卡,对着大门旁的感应器设下安全设定后,转身朝电梯走去。
又是最后一个下班的人。
走廊上的钟走到了九点三十分,女人停在电梯前,双眼盯着电梯门板,在一天辛苦忙碌的工作后,身上的制服外套和及膝裙上各有着两三条皱褶。女人两眼近乎无神的盯着电梯上的数字键,向来因带笑而上弯的嘴角此时却紧抿着,总是挺直的肩膀也无力的垂了下来,她好累,已经分不清楚是身体上的疲累,还是精神上的疲累了。
疲累来自于今天的工作状况非常不理想,她又再度搞砸她的工作了。她是“周氏企业”管理部一个小小的行政助理,今天因为忘了缮打一份文件而受到上司的指责,事实上,她压根儿就不记得上司曾将这份文件交给她处理过。不是她要故意推托,而是她洪玫瑰工作能力虽非一流,但对于上司交待的事,向来都是兢兢业业地去完成,这种“忘了”上司交待的事,绝对不可能发生在她身上一定是上司忘了交待她,却将过错强压在她身上,她也不能抗辩,只好留下来加班完成,对于这种莫须有的指控,她只觉得莫名其妙得想哭。
进周氏也不过三个月,原先带着满腔的热情想为周氏贡献心力,但这三个月来,她总隐隐约约地感受到上司与同事们莫名的排挤。一开始,她还以为是自己初来乍到新环境,所以不适应;直到一个月前,她无意间在厕所里听见同办公室的女同事在谈论着她是如何靠董事长的关系走后门的,并且还以恶意的言语批评她的工作能力,她才恍然大悟,原来自己是因为被人误会走后门才受到排挤但是,她压根儿不认识董事长啊!连后门在哪里都不知道,要怎么走后门?
对于这个空穴来风的传言,她还真是百口莫辩。事实上,她和同事间的关系并不好,除了公事上必要的往来,通常她的同事都把她当成了隐形人,办公室里压根儿没有人会理会她的存在。若是这样井水不犯河水也就罢了,偏偏她的同事又老爱扯她后腿,害她在工作上频频出错,连连受到上司的指责。
这就是她累极的原因。这个月,她已经数不清加班几次了,很多时候,在临下班前,她的同事总会丢一些额外的工作要她处理,而她这个烂好人不懂、也不敢拒绝别人,为了怕自己在办公室里与同事的关系更加恶化,于是只能永远说好,任由同事无止尽的利用她。
今天上司以严厉的言词指责她,说她又笨、又不用心,简直是周氏里的米虫;还意有所指的说,真不知道她当初是怎么考进来的!一想到这个,她的眼眶又盈满了泪,隐隐要夺眶而出。
怎么会这样呢?从小到大的好人缘,怎么一进周氏全都化为了泡影呢?她该怎么办呢?已经数不清第几次,她的脑海里又出现离职的念头了!虽然说周氏是个数一数二的大公司,多少人想进都进不来,但她在周氏混不下去是事实,或许她该勇敢的面对事实了。
当电梯门“叮咚”一声打开的时候,洪玫瑰抬起头,迅速以指腹抹去了颊边的泪。电梯里头挤满了人,不,不能说是挤满了人,应该说是没有她可以立足的空间,因为电梯里的空间大部分都给一台餐车占去了,一个穿着白色厨师制服的人不好意思的对她微笑。
“小姐,你要进来吗?我把餐车挪一挪,或许还可以再站一个人。”
“不,不用了,我再等下一台电梯就好了。”洪玫瑰带着微笑、抱着手上的牛皮纸袋朝那厨师摇摇头。
“小姐,楼上今天有宴会,我们现在正在撤场,有很多台推车要下来,你要等电梯可能比较难,还是”
“喔,那没关系,我走楼梯就好了。”洪玫瑰朝那厨师模样的人笑了笑,便往楼梯方向走去。
十二楼,才十二楼而已,走个十二楼对她而言并不算什么。
啪答啪答的高跟鞋声,在周氏大楼的楼梯间清楚的回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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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氏大楼,七十二楼,宴会厅
周天纵俊俏的脸庞此时正笼罩着不悦之气。
“天纵,这位是李老板的千金,她也是哈佛毕业的,人长得漂亮又会念书,你好好看看”
“天纵,这位是顾老板的掌上明珠,在南加大念管理的,跟你一样才刚从美国回来,你好好认识一下”
“天纵”
一整个晚上,周天纵的父母亲就轮流带着各家千金来到他面前,彷佛是一场接一场的相亲宴。对于他的婚事,他的父母急切的只差没要他当场选一个直接进礼堂而已。那左一句“天纵”、右一句“天纵”叫得他心烦气躁,极不耐烦。
“堂哥,”周天承手持一只装有琥珀色液体的高脚杯走近。“我敬你,敬你这个美国科技界人称亚洲之星的商业奇才。想不到你才一回国,伯父、伯母就准备了这些环肥燕瘦的后宫佳丽,任你挑选。”周天承带着浅浅的笑意将手上的酒一饮而尽。“只要娶了顾氏企业的千金,全台湾的金融版图就是你的了;而李氏企业的千金更别提了,石油大户的女儿,以后周氏企业还怕没有原油可用吗?好招好招,好个异业结盟!”挂在周天承脸上的笑意,很虚假。
“天承,注意你的言行,周氏企业不需要靠外人的帮助来壮大。”对于这个小他一岁的堂翟铺意的挑衅,周天纵的眉眼间隐约有着不快。
“是啊是啊,有你这个亚洲之星还怕不能壮大周氏吗?”周天承向穿梭于会场的侍者要了两杯鸡尾酒。“来,我们堂兄弟为周氏可见的美丽远景来干一杯吧!”他将其中一杯高脚杯递给周天纵。
周天纵连看都没看一眼,只用冷冷的语调说着“谢谢,我不想喝。”
周天承咬一咬牙,半空中的手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哈佛毕业的就不卖我面子了吗?”他故意将右手一松,整杯澄黄的汁液就泼洒在周天纵雪白的西装外套上,留下了难看的黄色印渍。
整晚周旋在周天纵身旁的李氏、顾氏两位千金,眼见那鸡尾酒打翻在周天纵的身上,随即娇呼一声,纷纷拿起丝巾要为周天纵擦拭。
对于西装上的惨况,周天纵的脸色再难看不过了,他先是怒瞪周天承,但转眼间,却又对着周天承轻笑起来,表情变换速度之快,比起川剧的变脸,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周天承原是想看到周天纵露出难看的表情,没想到却看到他对着自己轻笑,他整个人楞在原地,呆呆的看着周天纵那张带笑的脸。
“当其他人都在巴结讨好我的时候,只有你毫不掩饰的表现出对我的不满,这杯酒,我愿意喝。”周天纵抢过周天承手上的另一杯酒,仰头一饮而尽“祝我们堂兄弟未来合作愉快。”
周天承迟疑的开口“你这是什么意思?”他感到头皮一阵发麻,他似乎惹火了一头沉睡的狮子了。
周天纵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低头将李氏、顾氏两位千金的手自西装上拂开“你们够了没?那不过是几cc的液体,有必要擦那么久吗?”
李氏、顾氏两位千金原是想藉此动作来赢得贤淑的美名,获得周天纵的青睐,没想到却被他以这种不耐烦的态度对待,而且那双锐利的眼神,彷佛像在指责她们在对他性騒扰似。
“天纵,人家是好意”她们以蚊子般的音量说着。
周天纵听也不听,转身毫不犹豫的走了。
“少爷!”保镳也马上跟向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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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天纵八岁那年曾被歹徒绑架过,自此之后,他的成长过程无时无刻不被保镳包围。财大业大的周火树,为了怕周天纵再度成为歹徒眼中的肥羊,便在他小学一毕业那年,就把他送去美国当小留学生;一直到他哈佛毕业,在美国的科技界闯出名号后,最近才被周火树叫回台湾。他的成长过程大部分都是在美国度过,鲜少回来台湾,也鲜少有人知道他就是周火树的长孙。
在美国的时候,周天纵只有一个随身保镳会在远处跟着他;但一回来台湾可就不同了,他的身边时时刻刻都有保镳在一旁保护着,而保镳是以一整队来计算的,彷佛他是多么重要的人物似。不过也是,他的身分的确是不同凡响,周氏企业是全台湾数一数二的企业体,而他又是周氏企业创办人周火树的长孙,自小聪明伶俐,在一堆堂兄弟中能力最好、学历最高,别说在堂兄弟中是翘楚,放眼伯叔辈中,能力也少有人能及。而这次周天纵自美返国,周火树要将棒子跳过儿子辈,直接交给孙子的传闻始终不断。
穿过重重宾客,周天纵不走专用电梯,反而朝着一旁堆满宴会食物的台车的电梯走去,眼见厨房助手要将推车推入电梯内,他身形一闪,赶紧走进电梯的最角落里。那助手将推车推入电梯时,看了周天纵一眼,随即按下关门键,顺道也把保镳寻找的视线隔绝在外。
摆脱了保镳,周天纵整晚紧绷不快的脸庞才稍稍放松了下来。电梯的楼层萤幕上的数字正逐渐减少中,周天纵将西装外套脱下,随手挂在推车台的把手上。
“叮咚!”电梯很快就到了一楼。
厨师助手想将餐车推出电梯门外,不料却卡在电梯口,周天纵好心想帮忙,却因和厨师助手默契不足,方向转错,整台餐车就这么横向卡在电梯口,将两人卡成了死角,动弹不得。
“等等,我来帮忙!”一阵清脆悦耳的女声在耳旁响起。
周天纵看了一眼来人,是一位穿着周氏制服的长发女子。
那女人原本只是经过电梯口,应该是看见他们需要帮忙才特地折回来的。她长得白白净净的,秀气的脸上挂着让人看了就觉得温柔舒服的微笑。
她将手上的牛皮纸袋夹在腋下,右手按住了电梯门,左手将餐车把手一拉,餐车卡人的危机就这样解除了。
“小姐,谢谢你哦!”那厨师助手朝小姐感激的笑了笑,长发小姐只是不在意的笑着摆摆手,然后眼神不经意地和仍在电梯里的周天纵迎面对上。
就是这样一个轻柔的微笑!
周天纵看了一晚穿着华服、浓装艳裹的女人,突然间看见了这样一个清爽自然的女人,有一瞬间他的视线被定住,无法移开。
以为穿着白上衣的周天纵也是厨师助理,洪玫瑰朝他点点头,便踩着轻缓的脚步离开。
周天纵还未走出电梯,就看见他的保镳急急忙忙的自周氏大厅跑过,他赶紧别过脸,在电梯里又待了一会儿才走出来。走出来的时候,那个让他眼睛为之一亮的女人早已不见踪影,周天纵的心里忽然涌起了一股淡淡的失落感不过也只有那一瞬间而已。他快步走过大厅,当下只想迅速逃离这个扼住他的脖子,让他险些窒息的地方。
周氏大楼地处市中心,往左有公车站牌、往右则可看见捷运站,交通很是便利。周天纵选择往右边捷运站走去,他一路走得提心吊胆,眼角余光一直瞄向周氏大楼的出口,唯恐那队保镳会发现他。他多想摆脱所有烦人的一切、多想摆脱那种时时刻刻都有人跟着的窒息感,他需要一点空间,一点私人的,没有保镳、没有那些可笑女人的空间。
当他眼角余光瞄到保镳大队从周氏大楼迅疾跑出时,原本漫无目的他脚跟一转,跟着人群闪进了捷运站里,进到了他这个富家子弟从来就不曾去过的捷运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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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洪玫瑰可真不是普通的倒楣,她的公车当着她的面跑了,就差那么五秒钟的时间,只要她再旁旗一点
她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公车屁股懊恼着,她的公车很难等,至少要再等三十分钟下一班车才会来。胃里什么东西也没有,刚才又忙着追公车,现在胃开始一阵一阵地收缩,她抚着肚子,痛得咬咬下唇,眼泪突然又夺眶而出。
讨厌!她今天怎么一直流眼泪呢?她一向是坚强开朗、活泼有朝气的女生啊!
洪玫瑰站直了身体,再度抹掉了脸上的泪。
算了,公车不让她搭,她就坐捷运;同理,上司误会她,她就要做得更好让上司瞧瞧!她不要再怯懦、没自信,那不是她,那不是洪玫瑰,真正的洪玫瑰是不哭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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