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旭辉建设集团办公大厦。
这是一栋高耸云天,气势磅礴雄伟的豪华办公大厦。
齐羽介止镇坐在他的办公室内,双手交握,神色凝肃地聆听著他的机要女秘书丘宛瑜提出的书面简报。
然后,他面无表情地打断了她,‘丘秘书,接下来的事你不必报告,我都知道了,麻烦你拨个电话叫企划部郭经理来我办公室一趟,我有重要的事要跟他商量。’
丘宛瑜合上手中的卷宗,临去前,她又情不自禁地回首多了看光芒内敛、沉郁又充满书生儒雅风采的齐羽介一眼,小心翼翼地柔声问道:‘齐总,你中午想吃什么?我叫小妹帮你去订。’齐羽介仍埋首在案桌前批阅卷宗,头也不曾抬一下,‘随便,你吃什么、我就吃什么好了。’他漫不经心的说。
丘宛瑜对他的不解风情似乎已经懂得自我调适了,虽然,她暗恋齐羽介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她踏进旭辉建设集团上班的那一天。
七年了,她看着旭辉建设集团的创办人向云凯过世,把偌大的家业移交给他的独生子向采尘,也看到早视邙刻苦耐劳的齐羽介如何克尽职守,任怨任劳的扛起襄助向采尘进入情况的重责。
养尊处优的向采尘在他悉心尽力的辅佐下,总算在其他董事和员工的冷眼旁观和质疑中坐稳了总裁的位置。
居功厥伟的他却甘愿委身在企划部做个只有默默的付出而没有声音的主管。
一直到向采尘发生意外事故生死成谜,而公司又面临著争权夺利、资金周转不灵等内忧外患的双重冲击时,他这个始终保持缄默的最大功臣才挺身而出,一方面忙著安抚难缠而棘手的股东,另一方面游走各家银行,争取包多的低利贷款,以应付因种种复杂诡谲的因素而无法如期出售或完成的住屋工程所带来的严重的打击。
为了稳住旭辉建设,他抱著披荆斩棘的精神和所有不怀好意、野心勃勃的重要干部勾心斗角,要在掌权之后,大刀阔斧的重整公司的人事,所有一道又一道接踵而来的难题也因为他明快果断的作风,冷静过人的判断而得以迎刃而解、否极泰来。
当他不畏流言的攻讦中伤,毅然决然地娶了向采尘的末婚妻时,各种恶毒而扭曲的批评和攻击更像漫天飞洒的刀光剑影般毫不留情地涌向了他。
有人说他阴险狡诈,深藏不露。
有人则批评他恩将仇报,薄情寡义。
叛徒、小人、伪君子,各种严厉的骂名蜂拥而至。
但,他却沉默如昔,不曾为自己辩驳过任何一句话。
而旭辉所有曾经反对过他、中伤过他、排斥过他的董事和员工也在他默默耕耘的努力下及卓越优异的领导中,看到他的用心良苦,也因此,他们慢慢抛开了成见和敌意,由衷地打开心窗,容纳他这个以非常手段坐上最高领导人位置的总裁!
但,丘宛瑜知道他并不快乐,因为他的妻子并不爱他,美丽纤细的褚湘寒虽然嫁给了他,但她心里从头至尾只有生死未卜的向采尘一个人。
本待将心托明月,谁知明月照沟渠。
唉!这种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憾恨和凄怆她是感同身受,再深刻也不过了。
有时候,当她不经意地捕捉到齐羽介眼中一闪而失的痛楚和阴郁时,她会心痛莫名的想恨起人在福中不知福的褚湘寒来。
对于自己这份只能暗暗典藏在心灵深处的痴情爱慕,更充满了一份不胜败荷的哀愁和无理智和感情像一把尖锐无情的双面刀,不断绞戳著她矛盾寂寞而紊乱如麻的芳心。
唉!单恋的滋味真的好苦,但要她快刀斩乱麻,毅然斩绝她对齐羽介累积了七年的深情与痴迷,她又怕自己无法承受那种再也看不到他的痛苦。
所以,她每天都在这种冷暖交集的挣扎中做他的机要女秘书,咬紧牙关忍受著他的麻木迟颐和无动于衷。
望着齐羽介那全神贯注、一丝不苟的神态,她不禁为自己的自作多情发出一声无奈而可怜的悲叹,悄悄关上门转回自己的办公室了。
***
当一阵轻细有礼的叩门声响起时,齐羽介马上放下手中的签呈,‘请进!’按著,他轻啜一口茶,静待企划部经理郭盛彦进来。
办公室的门房被推开了,郭盛彦那张年纪虽轻却己童山濯濯的脸即刻映人眼帘。
‘请坐,小冰。’齐羽介指著陈放在他桌侧的活动转椅。
冰盛彦才刚坐下,齐羽介并没有给他喘息的空间,劈头就问:‘我托你办的那件事进行得如何?’郭盛彦摇摇头,语气沉重中夹杂著些许歉意。
‘老实说,情形不太乐观,因为,收养你妹妹的人显然是居无定所,而你能给的资料又很有限,在这种只凭著你爸生前模糊的记忆下要顺利找到你妹妹,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
齐羽介凝重的蹙起眉宇,‘我知道这像大海捞针,但,这是我爸临终前唯一的遗言,无论是天涯海角,无论有多大的困难,我都必须要完成它!’
‘我知道,但,我觉得你妹妹既然从一出生没多久就送人抚养了,你干嘛还要这么大费周章地去找她;摘不好她现在过得很好,根本不需要你这位从天而降的哥哥千里寻妹,破坏她现有平静安宁的生活。’齐羽介燃起一根烟,在烟雾萦绕的氤氲中,他从喉头逸出了一丝感慨良多的叹息。
‘小冰,你不了解我父亲当初将我妹妹含泪割爱时的痛苦和煎熬,那时,我父亲因生意失败而背负了一身债务无力偿还,屋漏偏逢连夜雨,我母亲又因为难产过世,留下伤心欲绝的父亲及茫然无措的我和一个刚出生就失去母亲的妹妹。’他顿了顿,又抽了一口烟,‘在这种哀痛逾恒、绝望无助、亲友又袖手旁观避不见面的情况下,我爸爸只好忍痛将我妹妹送人抚养。但,这二十多年来,他无时无刻不在自责的痛苦中挣扎,所以,他到死之前仍不忘郑重嘱咐我要去察访我妹妹的下落,如果她过得很好就不必打搅她,介入她平静的生活中,如果,她过得并不如意,他要我把她接回来照顾,尽尽做哥哥的责任,也代他这个心里充满罪疚惑的父亲赎罪。所以,’他深吸了一口气,艰涩地苦笑了一下,‘无论有多么艰辛困难,我都必须找到她,确定她究竟过得好不好?’
冰盛彦心头涌过一片凄然和怛恻,‘好,我答应你,无论如何,我都会尽全力的帮助你去打探你妹妹的下落。’
‘谢谢。’齐羽介语音喑哑的说,并顺手捺熄了才抽了三分之一的烟蒂。
‘对了,有件事我想向你报告一下,也许你会有兴趣找人去打探虚实一下。’郭盛彦一副既神秘而谨慎的口吻。
齐羽介微扬一道浓眉,淡淡一笑,‘什么事?瞧你一副兴致高昂又神秘兮兮的样子?’
‘你先别急著调侃我,等我跟你说了,搞不好你反应比我还猴急热络呢?’齐羽介没兴趣跟他兜圈子,玩脑筋急转弯的游戏。
‘好了,你别卖关子了,你有话就开诚布公,开章明义、痛痛快快的说出来行不行?’
‘好吧!谁教我的官阶比你矮一截,这投鼠忌器,为了保住我的饭碗,我只好在你这个生性木讷严肃的老板面前,收起我那高人一等的幽默感。’郭盛彦优闲自若的调侃道,然后,他很识相的在齐羽介耐性消失前切入正题,‘报告长官,事情是这样的,我前几天听正丰营造厂的人说,最近加拿大有一家规模不小的建设公司在台北成立了分公司,公司名称好像叫做鼎峰建设集团,他们来势汹汹,资金雄厚,才刚成立不到一个月,就从巨阳建设的手里抢走了淡水湖滨别墅的企划案,这笔上亿元的生意,巨阳可是卯足了全力势在必得,没想到,半路上杀出了这飘洋过海、远从加拿大登陆的程咬金,不费吹灰之力就抢走了他们的金饭碗,听说,巨阳的汪总气得七窍生烟,差点没脑溢血!’
齐羽介不以为意地撇撇唇笑了,‘商场如战场,每一个微细的环节都疏忽大意不得的,所以,我们做生意必须要有大胆假设、小心求证的精神,更要随时保持高度的警觉性,所以‘所以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我应该拿出鞠躬尽痹、死而后已的敬业精神,为你去调查调查那个莫名其妙就把巨阳年终奖金给挤掉的鼎峰集团他们的详尽底细。’
冰盛产笑意横生的接口道,然后,他又嘻皮笑脸地扬扬眉,‘最好有备无患,连他们的大头目的祖宗八代都探听得一清二楚。’
齐羽介失笑地连连摇头了,‘小冰,像你这样的人才,没去当00七情报员实在是暴殄天物,浪费了上天赋予你的才干。’他似褒又似贬的打趣道。
冰盛彦没好气的翻了翻白眼,‘00七情报员?不必了,依我看,詹姆士庞德除了床上功夫高人一等外,他那个除了诱拐美女别无所长的情报员还不如早早收山,去星期五餐厅当午夜牛郎远比较能人尽其才,发挥所长!’齐羽介眼底有一丝控制不住的笑意,但,他抿抿嘴角还末及开口,办公室大门蓦然又响起一阵轻细的叩门声。
他本能地蹙起眉梢,尚未做任何反应,而和他相知甚深的郭盛彦却马上露出满脸贼兮兮又趣意横生的笑容,慢吞吞的消遣他:‘有人哪!柔情似水,怕你肚子饿坏了,所以中午休息时间刚到就忙不迭乎的给你送吃的来了。’说著,说著,他自作主张的起身伸手拉开了门扉。
站在门外的果然是双手捧著饭盒的丘宛瑜。
‘我给齐总买了一盒咖哩饭,不知道齐总喜不喜欢?’丘宛瑜红著脸期期艾艾的解释著。
齐羽介也颇觉尴尬困窘,偏偏,乐在其中的郭盛彦还不知死活的扬著眉,装模作样的哀叹道:‘我也喜欢吃咖哩饭,怎么就没有人肯伸出关爱的手为我买便当呢?’齐羽介递给他一对卫生眼,而他却视而不见,反而把目标集中在满脸红霞、手足显得更无措的丘宛瑜身上。
‘呃郭经理,如果你喜欢吃,我再叫小妹去为你买一盒。’丘宛瑜讷讷不安的说道。
冰盛彦在她转身前阻拦了她的去向,‘别麻烦了,我虽然很羡慕齐总能有你这么温柔可人的好秘书,除了公事外还能照顾到他的饮食,但,’他戏谴的眨眨眼,‘我家教甚严,除了我老婆的便当,我可不敢随便吃别的女人碰过的食物,否则,我那醋劲一流的老婆大人一定会把我送到医院灌肠洗胃的。所以’
他恶作剧的望望连耳根都红了的丘宛瑜,再看看怒在心中,却满脸压抑的齐羽介,脸上的笑意更浓,更可恶了。‘我尽管心痒口痒手也痒,却万万不敢有所蠢动。’话甫落,他像一条滑溜刁钻的泥鳅,在齐羽介充满危险意味的目光穿刺下,速速掠过丘宛瑜的身边,带著满脸促狭得意的贼笑,溜之大吉了。
***
夜深如幽静的处子,沉默地俯瞰著滚滚红尘的悲欢离合。
颗颗闪烁的灿星为这般迷离沉寂的夜添增了一份缤纷殊奇的美。
偶尔扑面而来的凉风,消散了日间几许恼热逼人的暑气。
历以宁和欧尔培沿著空旷无人的青年公园慢慢跺步回家。
他们刚刚到西门町看了一部在坎城影展中大放异彩的电影‘钢琴师与她的情人’。
由于他们看的是午夜场电影,所以,电影散场之后,已经是万籁俱寂、夜幕沉沉的三更半夜了。
为了确保历以宁的安全,他们已经将摆地摊的地点由万华夜市转移到松山夜市。
而这几天晚上,欧尔培更是亦步亦趋的守护在历以宁的身边,充当免费的保全人员。
过了好几天提心吊胆、疑神疑鬼的生活,此刻,这种戒慎恐惧的心境在夜风如斯温存沁凉的吹拂中,不知不觉地松驰了他们镇日紧绷的心情。
也因为这一时的轻忽大意,所以,当他们发觉有一群人早就蛰伏在赵家公寓附近等他们自投罗网时,历以宁和欧尔培已错愕惊惶得来不及闪躲逃匿了。
不过短短的一分钟,欧尔培已被金虎等几个训练有术的彪形大汉制伏了,一把冰冷锋利的刀也顺势贴在他颈部的血管上。
‘不要轻举妄动,历以宁,否则,刀剑无眼,我可不敢保证我兄弟的手不会失误而粗心大意的在你男朋友的脖子上挖个洞。’历以宁白著脸放弃逃逸的念头,她深抽口气,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沉著应战。
‘你们要找的人是我,跟他无关,请你们放开他,有话好说。’
‘以宁,你别管我,你赶紧逃走,赶紧逃走!’欧尔培挣扎的低吼著,他不合作的态度马上换来了一阵皮肉之苦,负责抓著他胳膊的阿水在冒出一句不堪人耳的三字经后,横眉竖眼地紧握著拳头重重的敲击著欧尔培的胃腹,好像在练沙包似的。
‘不要打他,求求你们不要打他’历以宁面无血色地连声哀求著,‘请你们高抬贵手放了他,不管你们有什么条件我都会答应你们的’
‘是吗?’领头的阿彪狞笑了一声。
‘是的。’历以宁心如刀剐的颤声说。
‘不!以宁,你’欧尔培凄厉的叫声又为他赢来了结结实实的一记重拳。火冒三丈的阿彪唯恐惊动附近的左邻右舍,所以,连忙示意阿水把欧尔培敲昏,并命令金虎抓住蠢蠢欲动的历以宁,快速而粗暴的捂住她来不及发出求救的小嘴。
‘历以宁,你给我安分一点,如果你不想让你的男朋友白白为你送命的话,你就乖乖跟我们去见吴老板,不要打歪主意,也不要做愚蠢而无谓的挣扎!’阿彪操著一口不甚流利的台湾国语,恶气恶声的提出警告。
投鼠忌器的历以宁只有放弃冥顽的抗争,乖乖束手就擒,任阿彪等人挟持著她和昏迷不醒的欧尔培坐进一辆半旧的旅行车扬长而去。
她泪眼婆娑的回首望着已成一片模糊剪影的青年公园,心神俱碎的发现,命运之神又再度伸出狞狰而无情的手愚弄了她一次!
她不胜凄苦的瑟缩了一下身躯,在寒颤和绝望中紧紧的咬著下唇,真的有种人生至此、天道宁论的悲愤和沉痛!
***
历以宁像个面无表情的泥娃娃任阿彪粗鲁地抓著她,穿过人声吵杂、酒气冲天的吧台,来到一扇镶著金铜色花纹的办公室大门前。
阿彪并没有举手叫门,而是直接拉开门把,像押著囚犯似的迳自将她押到她那位神通广大、利令智昏的债主吴德贵面前。
令她感到惊讶错愕的是,她那嗜赌如命的叔叔历仲贤竟然像肉棕似的被绑在一张铁椅上,旁边还站著两个形貌猥琐阴沉的男人。
状甚狼狈的历仲贤一看到她,竟难掩羞愧的垂下头颅,不敢和历以宁那双盛满悲痛的眸光相会。
吴德贵眯起他那双细小如豆却尖锐如刀的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历以宁好一阵,深为她那娉婷动人的美所震慑。
‘历小姐,你应该知道我们开地下钱庄的,一向是救急不救穷,做得是一本万利、绝无惊险的生意,再说’他慢吞吞地燃起一根烟,吸了一口,在吞云吐雾中皮笑肉不笑的继续说道:‘我有这么多的弟兄要养,谁敢充凯子轻易地把白花花的钞票随手借人,既而坐视你们欠债不远,把我当成冤大头?!’
‘我不是故意欠钱不还,而是’历以宁不卑不亢的说:‘我根本没有能力偿还。’
吴德贵脸上浮现一丝诡矣邙暧昧的笑容,‘我知道你没钱,但你可以用另外一种方式偿还。’
历以宁的脸色开始泛白,‘什么方式?’她喉头紧缩的颤声问道。
吴德贵弹弹手中的烟屑,‘你可以运用上天赋予你最美丽而最有价值的本钱偿还啊!看你是要做我的情妇,还是’他色迷迷的笑了笑,懒洋洋地又抽了一口烟,‘到我的酒廊上班慢慢赚钱偿还。’
历以宁连嘴角都失去了原有的血色,‘如果我既不想做你的情妇,更不想到你的酒廊上班,你准备怎么对付我?’
吴德贵目光闪了闪,他狡狯的撇撇唇,‘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因为我这个人虽然唯利是图,但,也还懂得怜香惜玉,特别是像你这种美丽温存又有个性的女孩子,只不过’
他老神在在的捻熄了手中的烟屁股,‘我可能会把所有的怨气都发泄在你那位何其无辜的男朋友身上,让他缺条胳膊或是断条腿的,免得让我的手下讥笑我色迷心窍,处事不公。至于你叔叔嘛’
他眯起眼沉吟了一下,‘他欠了我一百万元的赌债,我只好切下他的十根手指头以示惩戒,让所有的人都知道我吴德贵可不是省油的灯,以后还敢不敢随便赖我的帐!’
历以宁倏地打了个冷颤,脸白得像大理石,而她的心则像待宰的羔羊般不犊旎断的抽痛著,不停不停地挣扎著,她下意识的紧紧咬著下唇,直到尝到了一丝苦涩的血渍。
吴德贵不动声色地慢慢品茗著她的挣扎和痛苦,心里涨满了胸有成竹的快意和笃定。
‘怎么样?看你是觉得保持自己的贞节和名誉比较重要,还是男朋友和叔叔的安危比较要紧啊!’吴德贵冷笑地节节逼近。
历以宁面如死灰地看了历仲贤那因惊吓恐惧而变得扭曲不堪的脸,望见到他眼中那份充满祈谅而近于懦弱哀怜的神色,她满含嘲讽地绽出一丝可怜兮兮的苦笑,汨汨淌血的心好像被一把无情的巨斧劈成了两半、四半、八半,直到支离破碎为止。
在这充满绝望而天人交战的一刻,她突然有种想昂首狂笑的冲动,为自己无奈、乖舛的际遇而笑,更为她那个惹事生非、糟踢生命却又胆小如鼠的叔叔历仲贤而笑!
但,她还是强忍住了,她出奇平静而苍白如纸的面容上有一份慑人的风华和美丽。
她定定地望着吴德贵,一字一句的寒声说道:‘好,我到你的酒廊上班,不过,我有两个条件,第一我只陪酒卖笑而绝不卖身,第二你必须放过我的叔叔和我的朋友,让他们安然返家。’
吴德贵迟疑了一下,方才点点头。‘可以,不过,你必须担保你的男朋友不会报警找我的麻烦。’
‘为了我的安危,他不会轻举妄动的。’
‘好,这里有一张三百五十万的借据和一份契约书,你只要爽快的盖手印签个名,你叔叔和你男朋友就可以毫发无伤的回去了。’吴德贵得意洋洋地递给他两张看似单薄实却无比沉重的契约书和借条。
她甩甩头,咬紧牙根的速速签上自己的名字并盖上手印。
吴德贵这才满意的下令放人,但,他不准情绪激动而失控的欧尔培和历以宁会面,于是,悲愤填膺的欧尔培被两个保镖强制拖出了酒吧,并粗暴地丢进了一条幽暗潮湿的死巷内。
至于历以宁那个沉溺赌博而无以自拔的叔叔经过这次教训,好像也有所悔悟了,他离开吴德贵的办公室前,满脸惭愧地对著神色木然的历以宁哽咽道:‘以宁,是叔叔连累了你,叔叔对不起你’
历以宁立即闭上了眼睛,再张开眼睛时,她满眼眶皆是泪水。‘叔叔,你不必向我道歉,只要你肯戒赌,那么,为你堕落红尘也是值得的。’她喉头梗塞的说,竭力克制那两串摇摇欲坠的泪珠。
历仲贤一听,更是羞愧莫名而无地自容,他老泪盈眶的说:‘以宁,叔叔发誓,真的,我以后再也不赌博了,再也不了。否则我死了,也无颜到地下见你爸爸妈妈’历以宁再度闭上了眼睛没有说话,但,这次她却再也抵挡不住那满江酸楚的泪浪,而任它像断线的珍珠般下扑簌簌地滚落著,烫伤了她冰冷的面颊,更烫伤了她那颗鲜血淋漓的心。
***
加拿大鼎峰建设集团。
这是一栋坐落在新店郊区的办公大厦。
鲜明精致而维妙维肖的鹰形标志嵌印在偌大的广告看板上,予人深刻而新颖的印象。
向采尘站在办公室的落地长窗前抽著烟,目光深沉迷离地注视著窗外繁星缀缀的夜景。这阵子为了和巨阳建设抢生意,他和官逸风兄妹几乎以公司为家,每分每秒都处于备战状态。
所幸,他们精心研拟的企划方案,无论是建筑设计、广告包装乃至行销策略和经费预算都深试仆户的推崇与肯定。
于是,他们以黑马的姿态重创了老神在在却大意失荆州的巨阳建设集团,而迅速在建筑业和营造业等相关业界掀起了一阵啧啧称奇的巨浪!
震惊往往会带来好奇,而好奇背后往往会跟著许多料想不到的机会,抓住每一个可以利用的机会,那么口碑和财源自然也就跟著水涨船高、扶摇而上了。
为了巩固厚植鼎峰的实力,贯彻整垮齐羽介的目标,他几乎是全公司每天最晚离开的人,有时候甚至常常窝在公司里挑灯夜战,和官逸风商量修订更扎实而严密的作战计画。
对他情深义重的官逸晶则担任他的私人秘书,并负责打理他的二餐和闲杂事务。
尽管,妾意缠绵而郎心似铁,尽管心疼又为她不平的大哥官逸风不知道苦口婆心地劝了她多少回?但,她还是绵绵不渝、任怨任劳的守候在向采尘的身边,为他分担繁重的公事,更为他打理所有细碎的私事。
唉!笑世间多少痴心女,空抛真情添悲愁!?
对齐羽介一往情深的丘宛瑜,乃至对向采尘同样钟情的官逸晶只怕都是这种‘几次细思量,情愿相思苦’的至情女子。
然而,世间情爱岂尽如人意,否则怎会有‘一声何满子,双泪落君前’的伤心人呢?唉!但愿天下有情人皆是释情人,更是宽心人。
这是官逸风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感慨,也更是他对妹妹无以言尽的隐衷。
握著手中刚由征信社送来的最新资料,他心情复杂的走进了向采尘那间只有少数人才能进人的办公室。
‘采尘,刚刚征信社的刘先生来过。’‘哦?他有什么最新消息吗?’向采尘并没有回头,漂亮深邃的眼睛仍凝注在窗外的景物上。
‘他找到有关齐羽介妹妹的最新资料。’向采尘一震,迅速掉过头来,目光炯炯的盯著他,‘他妹妹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都查清楚了吗?’
‘名字是知道了,不过’官逸风递给他一包牛皮纸袋,‘你还是自己看吧!’
向采尘飞快的抽出来,逐一阅读著,脸上的神情忽晴忽雨、忽冷忽热,握著其中一张泛黄而陈旧的黑白相片,他眯起眼,不敢置信地细细端详著,‘老天!这个女孩子我见过她!’
辟逸风诧异的张大了眼睛,‘哦?你是在哪里见过这位‘历以宁’小姐的?连征信社的人都还不知道她住在台湾的哪一个角落哩!’
向采尘思忆起他和历以宁初次相会的情景,心湖里掀起了阵阵波涛汹涌的浪花,翻搅著复杂而难解的冷暖情怀。
而心乱如麻的他在官逸风那双犀利惊愕而若有所思的眸光注目下,倏地武装起自己,故作淡漠的冷声说:‘在我家。’
‘在你家?’官逸风的声音起码高了八度,尽管,他有满腹按捺不住的疑问,但,他还是聪明的在向采尘阴惊深沉的注视下乖乖吞咽下去。
‘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向采尘看他的眼光仿佛在看一个智能不足的低能儿似的。
‘当然是找她啊!’他蹙著眉生硬而不耐的沉声说。
‘然后呢?’官逸风不怕死的又问了下去,虽然,他已经开始嗅到那股凝聚在办公室里的低气压,也开始感到呼吸困难了。
向采尘的心抽动了一下,虽然,他寒著脸保持了好长一段时间的沉默,但,最后,他还是绷著脸冷冰冰的回答了这个问题。
‘追求她。’办公室里并没有下雪,气温也没有下降,但,官逸风却敏感的察觉到一股冷飕飕的寒意,冻得他背脊发麻,汗毛直竖,不能自抑地打了个寒颤!
***
在酒家这个纸醉金迷、充满诱惑和罪恶的大染缸里要出污泥而不染,像朵白莲维持著自己的清白和贞洁并不是容易的事。
包遑论要应付那些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恩客及忙著争风吃醋、暗中较劲的姐妹淘们!
所以,花名‘云梦’的历以宁在欣欣酒家坐抬卖笑的日子并不好过。
虽然,她不善于卖弄風騒,又不懂迎合客人的喜好,陪他们打情骂俏、浪言谑语,但,浓妆淡抹两相宜的她,在华服脂粉的包裹下,更显出一股冷艳逼人的风华。
所以,甫下海陪酒,她就成了欣欣酒家里头最红、又最得客人青睬、捧场的酒女。
但,她不陪客人出场应酬消夜的禁忌,也频频引来某些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客人满腹的牢騒和埋怨,更成为少数心怀嫉妒的酒女抨击排挤的借口。
但,点名要她坐怡陪酒的客人还是络绎不绝,从饱经世故、游走红尘、游戏人间的花花大少,到初涉风月场所醉酒买醉、品味脂粉的官家子弟,她的客人从粗鄙的奸商豪客到道貌岸然的正人君子,真的是包罗万象,无奇不有。
有的客人酒品不错,对沦落风尘的欢场女子仍有一份尊重和怜惜。
有的则粗鲁不堪,狂妄可憎,摆出了花钱买醉的高姿态。
包甚之,有人喝醉了会借酒装疯,口出秽言,上下其手的调戏凌虐酒女,把她们当成寻欢作乐而毫无尊严的玩偶一般践踏凌迟。
这些屈辱和辛酸,历以宁早就在眼泪和鲜血交织而成的痛苦中学会了装聋作哑、麻木不仁的功夫。
她每天强颜欢笑地挺直背脊过著这种迎往送来、行尸走肉的日子,她并不以为苦,只希望能在烂泥中维持著她本有的清白和最起码的尊严。
真正教她感到难受的是欧尔培。
自从她落入风尘,成了欣欣酒家最抢手的红牌酒女后,他几手每天晚上都来酒家外头站岗,依然是风雨无阻,依然是无怨无尤。
连其他酒女都注意到了他的存在,并给了他起了一个逗趣的封号‘欣欣.云梦.孝子’!
不管历以宁怎么不假辞色、软硬兼施的逼他走,给予他各种难堪和讥讽,他仍执拗的站在酒家的门廊外,冒著寒风、顶著凄雨,在心如刀割中恭候著她收工下班。
直到这天,她像只忙碌穿梭的花蝴蝶从这桌客人转抬到另一桌客人。
当她双颊酡红、带著薄醉的晕眩,挣脱了某个难缠又在借酒生事的熟客人时,酒家的领班正巧走过来通知她转抬,并替她打发了这名醉态可鞠却丑态层出的客人。
她整理微微蓬乱的秀发,深吸了口气,心不在焉地转到坐在墙角那桌的客人身边。‘这位先生贵姓?你’她的话戛然而止,笑容冻结在唇边,腿更像生根似的胶著在原地,而血色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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