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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管管才是。”探春道:“如今家道维艰,姨娘就该只把自己分内的事情作好,别的事千万不要插手,就是消息,也莫打探。”赵姨娘不忿道:“昨日嫣红来这边,顺道进我屋坐坐,听他说起,那古董行的冷子兴跑到他们那里,跟大太太讨要二十把古扇,说是填掉大老爷历来欠他的老账。嫣红却又听得,那二十把古扇,每把都是绝世宝贝,若估价,一把千两银子,恐还说少了。你想那边那里来的这些古扇?更听说是贾琮名下的。大太太竟将那些扇子都交给了冷子兴。依我见识,那些古扇必是老太太留下的,也只有他才配有。必是老太太去后,分家财时,那大老爷大太太见这边老爷太太老实,并不细看细分,就一股脑眯下了。只是分那老太太古董时,你亲弟弟才分得几件?老太太屋里那么大的夜明珠,也让那边得着了,你弟弟得的,也就那趴着个蝈蝈的翡翠丝瓜略金贵些罢了,其余的皆是一般东西。那贾琮凭什么又分到那许多珍奇古扇?岂不太欺负人?你就应到老爷太太跟前揭明此事。况我听说那冷子兴便是太太陪房周瑞的女婿,什么有斤两的东西,老爷太太只跟那周瑞两口子追要古扇,怕那冷子兴不还!”探春等他絮絮叨叨说完,方正色道:“你那只耳朵听到的,从那只耳朵里掏出来。嫣红不在那边安分照顾大老爷,且到这边你耳边下蛆,你就拿那蛆虫当宝贝了。什么乱七八糟一大套。如今圣上对大老爷震怒,我们只有更加诚惶诚恐,安安静静过日子才是,倘若再窝里你争我夺的,早晚惹怒圣上,连这边老爷也遭追究。那时你怕死无葬身之地!你且回去,好生带着环儿吃两口太平饭。且你莫忘了自家身份,你系老爷太太分派去照顾三爷的,只三爷的吃穿康健与你相关,连三爷的财物,也原与你无干,只不过是替他看守罢了,你为古玩之事聒噪些什么?有这些个精神,多纳几个鞋底也罢!去罢,我这里正写对联,倒被你骚扰许久。”说完就立起身管自己去了,翠墨过来收走冷茶,赵姨娘只得讪讪退出,心想老爷近日虽不近女色,将老太太灵柩送回原籍安葬返来后,每晚少不得还要自己服侍,那时当面将古扇事揭出不迟;又恨探春心冷话苦。
那日王夫人正指挥玉钏、绣鸾、绣凤等为贾政回南送贾母灵柩整理东西,因掐指算来,惊蛰日近,纵使老爷过两日就动身,毕竟路途遥远,来回总得月余,那里赶得上探春婚嫁?不免走到那屋贾政跟前,表明心事。贾政道:“夜长梦多。老太太灵柩总是越早回南安葬越好。嫁女虽也是桩大事,何况是高攀,只是两事相权,毕竟百事孝为先。那三姑娘出聘,少不得你去周全。若说精神不够,琏儿夫妇外,珍哥儿媳妇也能帮补。”正说着,忽然门上来报,道六宫都太监夏老爷来降旨。贾政王夫人唬一大跳。贾政忙命摆香案、启中门,跪接圣旨。原来圣上宣贾政即刻进宫。贾政忙穿戴起来,赶往宫中。
没几时,老爷被召进宫之事传遍全府。素云、碧月从官中领完东西回至大观园稻香村,报出这个消息。贾兰因问母亲:“难道圣上治了大老爷,又轮到二老爷么?”李纨神色自若,道:“休得胡猜乱想。圣上惩治罪臣,多是在奏折上批示罢了,没几个召到宫里头面斥的。那边大老爷被削爵枷号,事先何尝召他进宫?”贾兰嘟囔道:“只莫牵连到我们。”李纨道:“儿呀,母亲心中有数。把话说破,纵使二老爷也被斥退,轻易牵连不到我们母子。你且用功为要。八股作累了,且去练练骑射罢。为娘的今后只依赖你了!”那贾兰拿起弓箭出门习射去了。素云、碧月指挥婆子准备晚炊。忽听那边拢翠庵钟声响起,已是卯时。小丫头点起灯烛。饭菜已布上桌。贾兰回来,李纨嘱他好生洗脸洗手,就来吃饭。忽然平儿笑吟吟的走来,后面跟着小丫头,携着提盒,送来两样荤菜。李纨道:“怎么脸上愁云顿散?久不见凤丫头孝敬我了,今天为什么送来这些虾子鱼鲞、樱桃叉烧?”平儿因道:“老爷回来了。原来圣上召见他,是为三姑娘的事。圣上命南安郡王过几日就把三姑娘接过去,收为养女。咱们三姑娘,这下成了郡主了!岂不是喜事一桩?二奶奶高兴得什么似的,前些日子早没了胃口,听这喜讯后立马让烹饪美食,说是要补补荤腥,且要一醉方休!”素云、碧月问:“怎么叫收为义女,不是要聘过去作媳妇吗?”李纨道:“圣上钦命,自有道理。当然是大喜事。只是老爷这几日不是就要送老太太灵柩回南么,还动不动身呢?”平儿道:“圣上旨下,自然且放下送灵柩的事。总是先将三姑娘送往南安王府要紧。”素云、碧月还在那里跟平儿议论,李纨低头寻思,不禁有所憬悟。
那王夫人等贾政回来,闻说此事,先是高兴。原来圣上并非将老爷叫去训斥惩治,倒让女儿成了郡主,老爷全须全尾的回来,从此荣府再繁荣起来,岂不阿弥陀佛。及至老爷屏退下人,单对他细细道来,却又不禁黯然。原来圣上的旨意,是先让探春取得郡主身份,然后将他拿去和番,所去往的茜香国,在千里之外大洋之中,且那番邦渺小贫瘠,常年发生地震海啸,探春既去,永难返国,无异于流放远徙。念及此,夫妻二人不禁相对隐泣。
贾政王夫人不及将探春唤来传达旨意叮嘱吩咐,家人报贾雨村老爷来贺。贾政只得打叠起精神,到外书房接待。那贾雨村多日未来过贾府,语气中,却仿佛昨日才来过似的。又道:“不瞒从周先生,贵三小姐之事,是我与粤海将军邬维二人力荐。”又讲起邬家小姐因腿残“失之交臂”故事。贾政耐心听他自诩。雨村恭维道:“贵府今日凰飞,明日一定凤舞。”就又提出要见宝玉。贾政只得命人去唤宝玉。
宝玉正在黛玉房中议论探春即将送往南安王府作郡主的事。因想起那年大家在怡红院为他夜宴庆寿的事,道:“这就是‘日边红杏倚云栽’么?其实月下梨花傍水开不也很好么?过几日这府里又要少一个诗翁了!”黛玉只觉身子发热头上筋跳,勉强回应道:“花有花期,诗有尾句。该去的要去,人事都有了局。只是留得诗心在人间,便无遗憾可叹。”宝玉还要跟他议论,紫鹃过来道:“二爷且让姑娘歇歇吧。依我看来,揣度着,这几个月姑娘吃的药丸,怕是没配好。我偷偷试了几丸,觉着有毒似的,好人也能吃毁了。你这两日见着太太,给说说。”黛玉嗽道:“太太如今多少不如意的事,还拿这样小事烦他?这药不好,我停了便罢。”正说着,袭人找过来,道:“老爷那边派人来叫你去呢。说是那贾雨村贾大人来了,要会你。”宝玉一听火冒三丈:“什么国贼禄蠹,我不见!原来我忍着十日呕,勉强去见他,如今我再不敷衍了,他能怎么着?就是老爷,也不会把我怎么样!你就回他们,我没病也没事,自己呆着呢,就是不想去!”袭人劝道:“如今咱们府里更得罪不起这些个达官贵人,你就去略坐一坐吧!”宝玉道:“正是这些个达官贵人,不懂诗情画意,只知争权夺利,把老爷们裹挟进去,才伤到咱们府里!”袭人十分无奈,见宝玉只在黛玉身边坐着,想让黛玉帮着劝解几句,料是达不到目的,只好叹口气道:“我就回他们你原有些伤风,已经睡下了,请那贾大人海涵吧。”袭人转身出屋,宝玉对着他身影说:“你凭什么咒我有病?就该告诉他们,我就是不想见!”说完见黛玉只盯着他看,忙谢罪:“我声量太大,把妹妹唬着了。该死,该死。”谁知那黛玉却扑哧一声笑了出来,道:“我喜欢你这个样子。真有‘赤条条来去无牵挂’的气派了!”宝玉终于不见贾雨村,那贾政雨村也就放过。
贾政王夫人当晚将探春唤来,当面跟他道明原委。过几日就将他送往南安郡王府邸,郡王郡王妃当即收他为养女。待书、翠墨等四个丫头跟过去。惊蛰后,春分前,那茜香国女王便带着王子进京觐见圣上,圣上即给那王子赐婚,探春以皇家郡主身份,嫁与那王子,先当王妃,将来女王薨逝或退位,王子成了国王,则探春就成其国母。那茜香国女王并王子提出,要在清明那天迎娶,从运河码头出发,再转大江,换大海船,驶出江口,去往那大洋中的岛国。王夫人禁不住先落泪,因道:“清明乃我朝鬼节,只有在这天祭奠亡灵的,那有在这天嫁女儿娶媳妇的?”贾政也颇心酸,却少不得正色道:“各国有各国的风俗。人家是没有什么清明节的。这季节,海上不刮台风,亦无海啸,最是风平浪静,可保证平安抵达。”又嘱咐探春:“听说那茜香国女王并王子,并不打听郡主血缘,及嫡庶等事,只要求能让他们先见一面,当面验证相貌风度谈吐学识等。想来你通过不成问题。只是那茜香国渺小贫瘠,水土与我们这里大异,只吃些番薯椰果,或有鱼虾,却无猪羊。房舍更无法与我们相比。你须入乡随乡,自己珍重。”说到这里,也不禁落下泪来。
那探春强忍泪水,对父母言道:“此是圣上恩典,亦关家族福祉。那女王王子面试,我定不辜负朝廷家族。就是那里贫苦,水土不服,都不难克服。我只是舍不得二老,及其他亲人。原以为是去南安王府作媳妇,并不图他富贵安适,只觉得毕竟离得近,给父母请安方便,家族里有的事,还可参与筹划操办。现在却是飘洋过海,远徙天涯,怕是就此一别,永难归来缮”说到这里,竟忍不住哽咽起来。贾政道:“女儿呀,你无妨放声痛哭。父母懂你恕你。”那探春方哭出声来,犹能控制自己,不使面貌体态失却风度。
清明时节,杏花盛开。运河开冻,绿水漾漾。圣上派出皇家船队,护送南安王府郡主远嫁和番。荣国府贾政王夫人并南安郡王王妃领着两府亲友在运河码头送行。礼部等官员奉圣上之命,亦为茜香国女王并王子备好华船。光是载运赏赐嫁妆的船只,就排得有半里路长。那贾探春上船前与亲人一一道别。至宝玉面前,正好柳絮飞来,探春不禁脱口而出:“也难绾系也难羁,一任东西南北,各分离。”宝玉知那原是谶语,而自己的心声只是缥缈的盼望,却也不禁口内呐出:“纵是明春再见,隔年期。”别人也不知他们兄妹二人在说些什么,只见他们各自泪流满面。探春又走到贾环面前。那赵姨娘并不能跟主子们站在前面,只在远处丫头婆子队里打头。贾环素来对这个姐姐又生又怕,应是天性使然,此刻却不禁哽咽着道:“姐姐,恕我一贯荒唐吧。”探春忍不住将他揽于怀内,也无言语,只是摩挲他的脊背,贾环心知那份关怀,因道:“姐姐放心。我从此一定学好。”
众人在岸上挥手道别。船队缓缓出发。贾政王夫人、南安郡王并王妃,又各上一只船,一直送到大江出海口,到那里,我朝船队将所载物品尽悉移到茜香国的大海船上。那茜香国的大船一共三艘。一艘女王专用。一艘王子及探春专用。一艘专载财物。那王子跟随母亲面试探春时先是惊艳,次后更觉探春浑身得体,学识丰富,口才爽利,满意得不行。至大江出海口方与探春会合,自是欢喜。探春从大船舷窗望出去,只见岸上父母、郡王王妃并礼部官员等在那里挥手,更有礼乐奏起,礼花燃放,虽欲强言欢笑,却又不禁涕泪交流。那随他和番的待书、翠墨等一边递上手帕,一边也不禁呜咽起来。
海船乘风破浪,渐渐远去。那岸上的父母,仍在挥手。探春直望到岸成一线,人影连黑点也不是了,随即四围全是波涛,方离开舷窗。要知端的,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