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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姆犹豫地说“琼恩找到很多,在先民拳峰下。有数百个箭头,还有矛尖”
“这些我都知道,可与事无补。要抵达先民拳峰,就得装备上我们所没有的武器,而那些武器又只在那该死的拳峰才有。况且中间还有野人。不行,我们得从别处搞龙晶。”
发生这么多事,他几乎忘记了野人。“森林之子使用龙晶刀剑,”他道“他们知道上哪儿找黑曜石。”
“森林之子死光了,”莫尔蒙暴躁地说“先民们用铜剑屠杀,安达尔人用铁剑接着干。龙晶匕首怎么会——”
卡斯特从鹿皮门后钻出来,熊老顿时住口。野人微笑着露出一口棕色烂牙。“我得了个儿子。”
“儿子,”莫尔蒙的乌鸦嘶哑地叫道。“儿子,儿子,儿子。”
总司令面无表情。“恭喜你。”
“哦,是吗?对我而言,你和你的人赶紧离开才是喜事。我想,是时候了。”
“等我们的伤员恢复”
“他们最多只能这样,老乌鸦,我们彼此都很清楚。那些要死的,来个痛快,妈的,割开喉咙就完了。你受不了的话,把人扔下,我来解决也行。”
莫尔蒙总司令火冒三丈。“索伦斯莫伍德向我保证你是守夜人的朋友——”
“对,”卡斯特说“能给的我都已经给了,但冬天就要到来,现在那女孩又给我添了一张嗷嗷叫的嘴巴。”
“我们可以带上他,”一个声音尖声道。
卡斯特扭头过来,眼睛眯成缝,朝山姆脚边啐了一口。“你说什么,杀手?”
山姆的嘴巴一张一合。“我我我只是说假如你不要他喂不饱他冬天就要到来,我们我们可以带他走,并且”
“他是我的儿子,我的骨肉。你以为我会把他交给乌鸦?”
“我只是想”你没有儿子,你将他们统统遗弃,吉莉说你把他们留在树林里,这就是为什么你家只有老婆和将成为老婆的女儿。
“闭嘴,山姆,”莫尔蒙总司令道“你说得够多了。太多了。进去。”
“大—大人—”
“进去!”
山姆涨红了脸,推开鹿皮,回到阴暗的大厅。莫尔蒙跟进来。“你到底有没有脑子?”老人压低恼怒的嗓音“即使卡斯特肯把孩子给我们,他也会在抵达长城前死去。这么大雪,你叫我们怎么照顾新生儿,嗯?你的大奶子可以喂他吗?你打算把他母亲也拐走吗?”
“她想离开,”山姆说“她求过我”
莫尔蒙举起一只手。“这事再也不要让我听到,塔利,我说过,不许打卡斯特的老婆的主意。”
“她是他女儿,”山姆无力地说。
“去照顾巴棱,快,别把我惹火啰。”
“是,大人。”山姆赶紧颤抖着跑开。
当他来到火盆边,却发现巨人正用毛皮斗篷盖住巴棱的头。“他说他冷,”小个子道“我希望他去了一个暖和的地方,我真的希望。”
“他的伤”山姆说。
“去他妈的伤。”短刃用脚捅捅尸体。“他不过少了条脚,我村里从前有个瘸子活到四十九岁咧。”
“他冷,”山姆说“他说他很冷。”
“他没吃东西,”短刃说“没吃好东西。卡斯特那杂种把他给饿死了。”
山姆不安地环顾四周,卡斯特没有回来,如果他回来了,情况也许会变得更令人不快。这野人憎恨私生子,尽管游骑兵们说他自己就是个野种,父亲是只死了的乌鸦,母亲是个女野人。
“卡斯特需要供养自己的人,”巨人道“这么多女人,他已经尽量接济我们了。”
“信才有鬼!等我们离开,他便会打开一桶蜜酒,坐下来享受火腿和蜂蜜,嘲笑在雪地里挨饿的我们。他是个该死的野人土匪,仅此而已,根本不是守夜人的朋友。”他踢踢巴棱的尸体。“你不相信,就问他去。”
日落时分,他们就着早些时候葛兰生的火坑,将游骑兵的尸体火化。提姆石东和旧镇的加尔斯抬出裸尸,一人抓住一头,晃了两下,甩进火焰中。弟兄们分了巴棱的衣服、武器、盔甲及其他物品。在黑城堡,守夜人埋葬死者有全套礼仪,然而事急从权,况且骨灰不会变成尸鬼复活。
“他名叫巴棱,”火焰吞没人体,莫尔蒙总司令说“勇敢而坚强,是一位不可多得的游骑兵。他从他从哪儿来?”
“白港,”有人接口。
莫尔蒙点点头。“他从白港来到我们中间,一如既往,恪尽职守。无论路途遥远,战斗艰辛,始终全力谨遵誓言。我们将难得再见如此之人。”
“他的守望至死方休,于斯结束,”黑衣弟兄们庄严地齐声颂和。
“他的守望至死方休,于斯结束,”莫尔蒙重复。
“结束,”他的乌鸦喊“结束。”
烟雾熏痛了山姆的眼睛,让他感到恶心。他望向火堆,仿佛看到巴棱坐了起来,双手成拳,在跟吞噬他的火焰搏斗,但那只有一瞬间,很快盘旋的烟雾就遮掩了一切。然而最糟的是那气味。若是令人不快的恶臭,或许还能忍受,偏偏被焚烧的弟兄身上散发的气味太像烤猪肉,惹得山姆唾液横流,而那只鸟又在“结束,结束”地喊个不停。这实在太可怕,于是他跑到厅堂后面,呕吐在阴沟里。
忧郁的艾迪走来时,他正跪在烂泥之中。“挖虫子吗,山姆?还是不舒服?”
“不舒服,”山姆一边虚弱地解释,一边用手背擦嘴。“那味道”
“没想到巴棱会这么香,”艾迪的声音跟往常一样乖戾“我差点切他一块肉。如果我们有苹果酱,我也许真的这么干。猪肉加苹果酱是美味啊。”艾迪解开裤带,拉出命根子。“你最好别死,山姆,否则我恐怕受不了。你的油会滋滋响,比巴棱响得多,我从来无法抗拒滋滋响的油。”他叹口气,黄黄的尿洒出一道弧线,冒着热气。“天亮时我们骑马出发,你听到了吗?熊老说,不管出太阳还是下雪都得走。”
不管出太阳还是下雪都得走,山姆忧虑地望向天空。“下雪?”他尖声道“我们骑马出发?所有人?”
“好吧,不是所有人,有些倒霉鬼得靠脚板子走路。”他抖抖身子。“戴文说我们得学会骑死马才行,就像异鬼那样,这样能节省补给,我问你,一匹死马究竟能吃多少?”艾迪重新系上裤带。“我不喜欢这个主意,一旦他们找出驾驭死马的方法,接下来就轮到人了。很可能我是头一个。‘艾迪,’他们会说,‘死亡再也不是躺下不动的借口,快起来吧,拿着这支矛,今晚你站岗。’嗯,我不该这么悲观,也许在他们找到法门之前我就死了。”
也许我们全都会死,死得比想象的更快,山姆一边想,一边狼狈地起身。
卡斯特得知讨厌的客人们将在次日离开,几乎立刻变得和气起来,起码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和气。“是时候了,”他说“我说过,你们不属于这儿。然而我会体面地送别你们,一场宴会,哦,一顿饭。我让老婆们烧烤你们宰杀的马,再找些啤酒和面包。”他微笑时露出棕色的烂牙。“没有比啤酒和马肉更好的东西。没法骑的,就吃掉,这才象话。”
他的妻子女儿拖出板凳和长木桌,忙于烹饪与服侍。除了吉莉,山姆几乎分不清这帮女人。有的年老,有的年轻,有的只不过是孩子,但她们多半既是卡斯特的女儿,也是他的妻子,个个看上去都有点相像。她们一边来回走动干活,一边互相低声交谈,但从不跟黑衣人说话。
卡斯特只有一把椅子。他坐在那上面,穿着无袖羊皮背心,粗壮的胳膊覆盖白毛,一只手腕戴了个扭曲的金手镯。莫尔蒙总司令坐在他右边,长凳的最前端,而弟兄们膝盖挨膝盖挤在一起;十几个人留在外面,看守小门,照料火坑。
山姆在葛兰和孤儿奥斯之间找到一个位置,肚子咕咕直叫。卡斯特的老婆们在火上转动马肉,烤肉滴下油脂,香味令他流出口水,却也让他想起巴棱。尽管自己饿得厉害,但山姆知道,哪怕咬上一口,都会呕吐出来。这些可怜的马载他们走了这么远,逃离苦海,怎能吃掉如此忠心耿耿的坐骑呢?女人们送来洋葱,他急切地抓起一个。它的一半腐烂发黑,被他用匕首切掉,将好的那半生吃下去。端上来的还有面包,但一共只有两条。当乌尔马继续讨要时,女人只摇摇头。麻烦就此开始。
“两条?”长凳上的畸足卡尔抱怨“你们这帮女人疯了吗?我们需要更多面包!”
莫尔蒙总司令严厉地扫了他一眼。“主人给什么你就拿什么,然后表示感谢。你莫非想去外面吹风啃雪吗?”
“我们很快就会去了。”畸足卡尔没因熊老的怒气而退缩。“我想吃卡斯特藏起来的东西,大人。”
卡斯特的眼睛眯成一条缝。“我给你们乌鸦的够多了。我还有这帮女人需要供养。”
短刃戳起一块马肉。“没错,这么说你承认秘密地窖的事了。也难怪,否则怎么过冬呢?”
“我是个敬神的人”卡斯特解释。
“你是个吝啬鬼,”卡尔道“骗子。”
“火腿,”旧镇的加尔斯用虔诚的语调说“上次我们来是有猪的。我敢打赌他把火腿藏起来了。熏火腿,腌火腿,还有培根肉。”
“香肠,”短刃说“长长的黑香肠,石头一样硬,可以储藏好几年。我敢打赌他在地窖里挂了上百根。”
“燕麦,”独臂奥罗道“玉米,大麦。”
“玉米,”莫尔蒙的乌鸦拍翅附和“玉米,玉米,玉米,玉米,玉米。”
“够了,”莫尔蒙总司令的声音盖过鸟儿沙哑的喊叫“安静,统统给我安静,我不想再听到这种话。”
“苹果,”格林纳威的加尔斯道“一桶又一桶的秋苹果,酥脆可口。外面有苹果树,我看见了。”
“干浆果。卷心菜。松仁子。”
“玉米。玉米。玉米。”
“腌羊肉。这儿有个羊圈。他储藏着许多桶羊肉,大家都知道。”
此刻,卡斯特的神情像要朝所有人啐口水。莫尔蒙总司令站了起来。“安静,我不想再听到这种话。”
“那就把面包塞进耳朵里,老家伙。”畸足卡尔推开桌子站起来“还是你他妈的已经把该死的面包屑咽下去了?”
山姆看到熊老涨红了脸。“你忘了我是谁?坐下!吃东西,安静。这是命令。”
没人说话。没人动。所有眼睛都看着总司令和大个子畸足游骑兵,他们俩也隔着桌子互相瞪视对方。山姆觉得似乎卡尔先屈服,正准备不情不愿地坐下
卡斯特却手执斧子站了起来,黑铁的大钢斧是莫尔蒙作为客人送他的礼物。“不行,”他低吼“你不能坐,说我是吝啬鬼的人不配睡我的屋檐,吃我的东西。滚出去,跛子。还有你,你,你。”他将斧子依次指向短刃和两个加尔斯。“空着肚子睡外面冰冷的雪地去,你们这些混蛋,否则”
“该死的杂种!”山姆听见其中一个加尔斯咒道,但没看清是哪一个。
“谁叫我杂种?”卡斯特怒吼,他左手一扫,将盘子、马肉和酒杯推下桌子,右手操起斧头。
“大家都知道,”卡尔回答。
卡斯特的动作快得让山姆无法相信,他手持斧头跃过桌子。一个女人尖叫起来,奥斯和格林纳威的加尔斯拔出匕首,卡尔则跌跌撞撞向后退去,绊到躺在地上的伤员拜延爵士。卡斯特一边恶狠狠地咒骂,一边朝他扑来,不料遭殃的却是自己。短刃鬼魅般出击,抓住野人的头发,将他脑袋往后一提,匕首在咽喉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从左耳直到右耳。然后他粗暴地一推,野人向前扑倒,脸朝下砸在拜延爵士身上。拜延痛苦地嘶叫,而卡斯特浸泡在自己的鲜血中,斧子从指间滑落。卡斯特的两个老婆开始哀嚎,第三个在咒骂,第四个冲向美女唐纳,试图抠出他的眼睛。他将她击倒在地。总司令阴沉地站在卡斯特的尸体前,怒火沸腾。“诸神会诅咒我们,”他大喊“客人在主人的厅堂里将主人谋杀,这是滔天恶行。根据宾客权利,根据世间的法则——”
“长城之外没有律法,老家伙,记得吗?”短刃抓住卡斯特一位老婆的胳膊,用带血的匕首尖抵住她下巴。“把秘密地窖的所在告诉我们,否则你的下场就跟他一样,婆娘。”
“放开她。”莫尔蒙跨前一步“我要砍了你的头,你——”格林纳威的加尔斯挡在前面,独臂奥罗也走过来。两人手里都操着刀。“闭嘴,”奥罗警告。但总司令毫不畏惧地抓向他的匕首。奥罗只有一只手,但这只手非常快。他挣脱老人的抓握,将匕首捅进莫尔蒙的肚子,拔出时刀刃上沾满红色的鲜血。接着,一切变得疯狂起来。
良久,很久很久之后,山姆发现自己盘坐于地,莫尔蒙的脑袋靠在膝盖上。他不记得是怎样变成这个姿势,也不记得熊老被刺后的其他事情。似乎格林纳威的加尔斯杀了旧镇的加尔斯,却不知为何缘故。姐妹堡的罗利爬上梯子,想尝尝卡斯特的老婆们,结果从阁楼上摔下来,摔断了脖子。葛兰
葛兰朝他大喊,扇他的耳光,然后跟巨人、忧郁的艾迪等一起跑了。卡斯特还压在拜延爵士身上,但受伤的骑士已不再呻吟。四个黑衣人坐在长凳上吃烤马肉,奥罗则就着桌子干一个哭泣的女人。
“塔利。”熊老试图讲话,血从嘴里淌下来,流进胡子里。“塔利,去。去。”
“去哪里,大人?”他有气无力地应道。我没害怕。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我无处可去。”
“长城。去长城。快。”
“快,”乌鸦叫道“快。快。”鸟儿从老人的胳膊走到胸口,啄下一根胡子。
“你必须去。去告诉他们。”
“告诉他们什么,大人?”山姆礼貌地问。
“一切。先民拳峰。野人。龙晶。这里。一切。”他的呼吸很浅,声音如同耳语。“告诉我儿子。乔拉。告诉他,穿上黑衣。我的遗愿。我的临终遗愿。”
“遗愿?”乌鸦昂起头,黑色的眼珠闪闪发光。“玉米?”鸟儿问。
“我没有玉米,”莫尔蒙虚弱地说。“告诉乔拉。原谅他。我儿子。拜托你。去吧。”
“太远了,大人,”山姆道“我根本到不了长城。”他如此疲惫,只想睡觉,狠狠地睡,永远不要醒来。而他知道,只需留在这里,过不多久,短刃、独臂奥罗或畸足卡尔就会烦他,前来杀他,从而了解他的心愿。“我宁愿留在您身边。瞧,我不害怕了。我不害怕您,或者任何东西。”
“你应该害怕,”一个女人说。
三个卡斯特的老婆站在他面前。其中两位是形容枯槁的老妇,他不认识,但吉莉在中间,全身裹着兽皮,怀抱一捆白色和棕色的毛皮,定是她儿子的襁褓。“我们奉命不得与卡斯特的女人讲话,”山姆告诉她们“这是总司令大人的命令。”
“他的命令到此为止,”右边的老妇说。
“最黑的乌鸦们正在地窖狼吞虎咽,”左边的老妇说“或在阁楼上干年轻女人。但他们很快会回来,你得赶在他们回来之前离开。马儿都跑了,好在妲娅逮住两匹。”
“你说你会帮我,”吉莉提醒他。
“我说琼恩会帮你。琼恩很勇敢,是个优秀的战士,但我想他已经死了。我,我只是个胆小鬼,又胖又笨。看看我,你就明白了。况且莫尔蒙大人受了伤,你们没发现吗?我不能离开总司令大人。“
“孩子,”另一位老妇说“那只老乌鸦已经死在你眼前。瞧。”
莫尔蒙的头仍在他膝上,但眼睛直勾勾地瞪着前方,嘴唇也不再动弹。他的乌鸦昂头嘶叫,然后看着山姆“玉米?”
“没有。他没有玉米。”山姆合上熊老的眼睛,试图说些祷词,却死活也想不出一句“圣母慈悲。圣母慈悲。圣母慈悲。”
“你的圣母帮不了你,”左边的老妇说“这个死去的老头也不能。拿着他的剑,穿上他暖和的毛皮大斗篷,骑上他的战马,走吧。”
“这女孩没撒谎,”右边的老妇说“她是我女儿,我早已把她揍得不会说谎。你说你会帮她,就按芬妮说的去做,小子。带上这女孩,动作快。”
“快,”乌鸦道“快,快,快。”
“去哪儿?”山姆疑惑地问“我带她去哪儿?”
“去暖和的地方,”两个老妇齐声道。
吉莉在哭。“求求你,救救我和孩子,求求你。我可以做你老婆,就像做卡斯特的老婆那样。求求你,乌鸦爵士,他是个男孩,妮拉算得很准,你不把他带走的话,他们会。”
“他们?”山姆道,乌鸦昂起黑色的脑袋重复“他们。他们。他们。”
“他的哥哥,”左边的老妇说“卡斯特的儿子们。白色寒神正在外面,乌鸦,我打骨头里感觉得到,这身可怜的老骨头从不骗人。卡斯特的儿子们就快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