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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小雨的眼睛突然间瞪得好大,恶狠狠地盯着布卡的脸。布卡不知道她为什么瞪眼,便用同样的、恶狠狠的眼睛回瞪过去。谢小雨飞快地把手伸进背包,拼命地从里掏出一块真丝手帕捂在鼻子上:“啊嗤!”洁白的手帕被她吹得迎风飘起来。布卡闪电般地后退,噌地蹦出好远:“请保持距离!”“有人骂我。”谢小雨用警惕的双眼在四周认真地巡视一番“有人骂我的时候我就会打喷嚏。”布卡指了指前面的一家饭店:“我们先吃点东西吧。”谢小雨看看前面拥挤的人群摇了摇头:“太挤了。”正说着话,一道汹涌的人流从身边涌过,谢小雨被带了半个趔趄。她站稳脚跟回过头对撞自己肩膀的人怒目而视。那人忙回头来道歉:“对不起呀。”然后他转身要走,却见街角里窜出两个孩子搂头扳颈将他捂住,扑通一声压在地下。那人正想挣扎,一个男孩已经扭住他的手腕举在空中。那只手上正抓着谢小雨的钱袋。
谢小雨张大嘴巴叫起来:“小偷!”两个孩子松开小偷跳起来,抡圆了拳脚爆踢。看他俩含腰拔背的样子就知道是在街头打惯了架的。道两边的摊贩们吼吼地叫着帮他们助威:“揍他!揍他!”布卡和谢小雨有些迷惑,相互望着说不出话来。小偷的身子很瘦,不十分抗揍的样子,只挨了几脚便用双手蒙住脸哭爹喊妈地求饶。谢小雨有些瞧不过去:“喂,算了吧。”两个孩子又加上几脚:“裂云城也是你偷的地方?再让我看到,打死你!”然后他们雄赳赳地挺着胸脯走到谢小雨的面前把钱袋还给她:“点一下看少了没有?”谢小雨饶有兴趣地问个子高一点的那个男孩:“这么小就做捕快?”孩子的脸憋得很红,说不出话来。年纪小的那个白了白眼:“我们是地厅的。捕快多面啊。”“地厅是什么?”孩子用手搔了搔头说不出话来:“反正来裂云城旅游你们尽管放心,有我们罩着绝出不了事。”话说到一半他就跑开,另一个孩子闷着头跟上去。两人跑出了半条街,年纪大一些的那个孩子猛然回过头来:“你长得真漂亮。”话还没说完,他的脸便涨成鸡冠的颜色,抹过头去跑得更快了。
谢小雨马上咧开嘴笑:“裂云城的孩子很有礼貌啊。”布卡点头同意:“好像还有点风泪眼。”谢小雨正美着也不去理他,轻声地哼着一支欢快的曲子走进身边的服饰店。布卡跟在她身后问:“你不饿么?”“据我观察,女人一但被别人说漂亮之后,就会失去胃口。”妖怪的声音响起来“很年轻很年轻的时候我曾经见过一位贵妇人,因为经常被人称赞而无法进食,最后竟然病倒了。我曾经问过一位哲学家,他说那是因为快乐。那个答案使我非常困惑,兔子在快乐的时候是非常能吃的,鸟也一样。那么,人在快乐的时候为什么会失去食欲呢?”“我高兴的时候很能吃。”布卡撇起嘴装出一副权威的样子“女人不是因为快乐而失去食欲,而是为了保持漂亮才不吃的。其实她比我还饿,我中午吃了三张饼,她只吃了一张。”谢小雨回头来抻平了脸给他一个“你能怎怎”的表情,然后继续低下头去挑衣服。布卡估计她一时半晌走不出去,便跟伙计聊天:“地厅是什么?”伙计笑了:“裂云城的生意全靠来往的客人,前些年这安全可是大问题。来一个被偷一个,就没人再来了。军队不喜欢搞治安,城主又不管事,只能大家凑钱了。”“民防?”老板在柜台后面无耐地笑了笑:“当年要是搞民防就好了。没经验,以为把这些贼养起来他们不偷就算了。这贼呀,只能抓不能养。一养起来,胃口就越来越大。幸亏这两年笛哥搞了一个擂台,这些恶人有地方发泄去。前两年那些贼头撑勇斗狠,这大街上动不动就舞刀弄枪的争地盘。乱哪。”说着话他叹出一口气来“还是红袍时代好,大家虽然赚不到几个钱,社会也安定啊。羽人的性格就是不如夸父刚强,做领袖不成的。”“话可不能这么说呀。”伙计是个直性的人,出口反驳道“今天三擂的羽人就猛得很。已经连下四关了,说不定能守擂呢。”“哈,这时候的裂云城可是藏龙卧虎啊,全国的高人都到了还有人能守住擂?别做梦了。”老板其势汹汹地盯着伙计“你又赌钱进去了吧?做什么春秋大梦。”“我做梦?我看那个羽人是女的。”说着话他用手指了指谢小雨“长得比她还漂亮,有那样的男人么?怎么看怎么是去年夺取秋千大赛的那个。”伙计向四周看看,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据说是苍茫山的明月祭祀,到我们这里来修行的。明月祭祀!了不得。”店主见他声情并茂一副很有把握的样子,倒不敢再驳。谢小雨的眉毛嗖地立起来:“三擂在哪里?”伙计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低下头去不敢回答。店主尴尬地笑笑:“外人不可以去的。”谢小雨抓起身前的一大把衣服:“我全买了!”店主用手擦一把额头上的汗,转过身来央伙计:“大凯,你人头熟,领他去看看?”伙计见店主得了好处,嘟嘟囔囔地眼红。店主从匣子里取出两枚银币给他:“帮我押守擂,赢了对开。”见到银币,伙计兴奋起来:“保赢!”“他好像要赚你很多钱呢。”布卡把嘴贴在小雨的后脑上轻声地提醒。
“开擂,是裂云城的大事。一天连下六擂,就是守擂。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你赌守擂,地厅都是一比一百的赔你。从春分到猎秋,每月的初四到初八,五天的时间连打二十八擂,就是震擂。一比一千的赔。”伙计肩上抗着尺高的柳条箱,里面装满了谢小雨的衣服,嘴还不停“擂台是从春天开始到秋猎结束的。春天隽河解冻,米、绢、木头才能从上游运进来。商人们不停脚地把货运到冰封大陆去,夸父族最远的城市隋陵,来回一趟最少要两个月呢。可你们也知道,货送得不远没人要。从青雾嘉过橙海到这里,三天的时间,谁用商人哪?冰封大陆南边这些城市里的夸父每年都会渡海来易货。全家人摆一艘船,边划边唱,就跟野餐似的。你们是来晚了没瞧见,那情景可真是浩浩荡荡啊。春分的大清早,准时,启明星升起的时候,在被窝里能听到他们唱歌。孩子们一听他们唱歌就从床上爬起来,抓件衣服就出去。天刚蒙蒙亮,大人能不跟着么?这裂云城里的所有人都跑到望乡崖上面去看。”伙计用脖子和一只臂夹住箱子,腾出另一只手来指向西方“赶上没有云的天,海上被明月和暗月照出两片光来,东边那一片是银白色的,每一簇浪花都看得清楚,细碎的鳞光扑簌簌簌地抖动,美。西边的那一片是浅灰色的,朦朦胧胧,只觉得大海在动,说看不清吧,还能瞧见巨大的波涛黑沉沉起伏的形状,吓人。这时候,呼,一股风。这风声里面夸父的歌声听得清清楚楚,苍凉的嗓音从耳朵里钻进心窝子,在心尖那地方打个盘旋又升起来,抓心揪肺般地往上提。苍,真苍;凉,冰封大陆有多凉,那歌声就有多凉。”箱子扛着有点累,伙计换了肩膀继续说“这功夫,可就要日出了。仰起脖子来看天,从东边开始,就像被染衣店的老板娘倒进一瓢白粉似的,唰啦唰啦地开始变淡,由深蓝变成浅灰。等着白粉冲到脑袋顶上的时候,海也开始变色。海变起色来可快,?溜,全都灰了,就望乡崖下面这一串浪翻上白色来。明月暗月都看不清楚了,跟俩葱油饼似的,白花花地贴在灰蒙蒙的天上。然后,太阳就从垄沟山的山尖上跳出来。跳出来,就那么一下呀,红彤彤的朝阳给东边那一整片草原都染上色儿了。然后你就看那金灿灿的光顺着裂云城的大旗杆嚯啦一声扑下来把整座城照亮。再往西边来,就是望乡崖的玄武石,所有露出来的石头上的小水晶块啪啦啪啦地跟着太阳闪光,把孩子身上照得斑斑点点,孩子们就在那碎碎的光里面蹦啊、跳啊、喊啊。阳光可是不停的,照亮了崖上的百姓,也就照亮岸边的海。都说夸父的航海技术高,你不服?”伙计伸出一根手指点着谢小雨的鼻子,谢小雨两个大黑眼仁瞪得铃铛一般,嗯嗯地点头。“就在阳光照在海面上的一瞬,轰隆!上万条小船从地平线上划出来。壮观!密密麻麻的船顺着浪不停地向这里涌,有舢板、单帆、独木舟。好家伙,见了那场面你就知道为啥当年让夸父占了这城。他们边划边唱,嗓门还大,哈呦吼呦的黑压压一片望不到边。咱看是壮观,当年的守军看了,准跑!一船一家,大人老婆孩子的,上了岸就往外搬皮毛。存了一冬天的皮毛,上好的!咱就把家里的米呀、面呀、绸子木头锅碗瓢盆拿来换。据说早先他们还要咱用过的,人家占了这裂云城后,就不上咱的当了。必须是崭新的。咱也不能懵人是吧?都是大过年攒下的好货,越好的东西,越能换到好皮毛。多少年了?懂行着呢。原来还有些商人来跟夸父们易货,但商人他总不如咱老百姓实惠对吧?后来夸父们就不扯他们了。当天晚上,就是裂云城每年开擂的第一天!”伙计伸出舌头来舔了舔干燥的双唇,四下撒抹一眼。布卡估计他是说累了,便解下腰间的角拧开盖子递给他。伙计站下来喝两口还了角,用袖子在嘴边抹一把继续说:“开擂,可不是开玩笑。你们瞧见老板给的银币了没有?一枚币放下去,一百枚拿出来。一百枚银币?三年的工钱!”布卡似乎想起了什么,皱紧眉头问:“你一年才赚三十几枚银币?”“三十六!一个月三枚。”伙计的脸上充满了自豪“裂云城搞服装的,那个不知道我赵三有着最快的剪刀、最细的针码?”布卡从背包里掏出在巨人城堡买的抖篷来给他看:“您看这个,值不少钱吧?”“当然。”赵三伸手摸了摸料子“这是皖南的大绒,里子是陀山黑蚕丝,刺绣一看就知道是壑山的巧手。走遍整个裂云城,也讲不下一枚银币。看您是外地人,怎么也得削个三、五枚。”“哦。”布卡把袍子收起来不再问。小雨见他的脸色不十分好看,便关心地问:“被宰得挺惨?游方手册上没告诉不要在旅游点购物么?”“我还以为自己赚了呢。”布卡用手掐了掐自己的下巴,勉强打起精神来“来来来,继续讲开擂的事儿。”一提开擂赵三的劲头又来了,他伸手向前一指:“开擂,就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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