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铲了,把低地填平!”
肥后工匠很快把高山削平,把低地填高,修整得地面宽阔平坦。平岩亲吉等五位参与筑城的大名,为此感激不尽。
新名古屋城以旧城内的龟尾台为中心,选择了地下有岩石的一块地作为地基,以抗地动。负责此项的乃是牧野右卫门信次、泷川丰前守忠征、佐久间河内守政实、山城宫内少辅、村田权左卫门五人,诸人无不对清正感激不已。
就是这个清正,现在像孩子一样,眼睛闪闪发亮,请家康多出金银。家康高兴,自尽量不败他的兴。“这么说,肥后守大人打算强迫节俭的强要铁公鸡德川家康大出黄金了?”
“非是强迫。单是祈望大人的贺仪。”
“一样啊!”家康回道“就看怎生拿出来了。你似并不了解我啊。”
“哈哈!”清正又大笑起来“不管怎生说,此乃为了庆祝大御所建了世间第一的大城啊!世上第一的天守阁,必给它寻个合适而气派的装饰,那是为后人留下的礼物。”
家康昂然挺起胸,看着清正,明白过来。说到天守阁上的装饰,谁都会想到屋顶的虎鲸——没有比它更合适的了。清正乃是想让家康送金虎鲸!
然而,家康不会立刻就拍板应承下来,他想再耍耍清正。
“咦,你说得越来越有趣了。”家康故意摇摇头“肥后守大人强迫不,是希望德川家康送贺仪。论交情,我也不能拒绝啊。好,你直说吧。”
“君子不食言!”
“呵呵,家康不记得自己跟谎言有缘。”
“哈哈!那就这么定了!清正说了,既是世间第一城,就不能用泥烧的瓦面,清正想在天守阁使黄金铸虎鲸。”
“黄金黄金虎鲸?”家康故意吃惊地睁大眼睛“这这可不同寻常!”
“大人不同意?”
“黄金是无谓的浪费啊。”一旁,安藤直次和本多正纯大气也不敢出。他们尚未看出家康其实在故作姿态,但他们知,以前秀吉公曾在伏见城天守阁的瓦上镶黄金,家康对其奢糜大加批评,甚至还说,此种奢侈惹恼了上天,才以地动作为惩罚。现在清正居然对家康说出这些话,然而话已出口,不能收回。
“只有两条虎鲸以金铸,并非屋顶全由黄金做成。金山奉行大久保长安曾言,不用顾虑金子。他还放言,黄金多的是,巴巴地想着人去用呢。大御所,此城意义非凡啊!”“我可真是应承了一件不可思议的事啊。”
“大人应承了?哈哈,那就这么定了!清正想现在就得到大人的承诺。”
“那样一座城,虎鲸小了可不行!我被肥后守大人算计了。”
清正难得地摇晃起身体来,看上去很是快心“哈哈!清正也得到回报了。数月就成全大御所心意,让子孙都感骄傲啊!哈哈!”
“肥后守大人,”家康弓着背,声音温和“不过,也不可都随你的意,我也有个不情之请。”
清正猛止住笑,有些发愣“大御所您要强迫清正了?”家康的语气让他无法拒绝,他有些惶恐。
然而家康乐于看到清正紧张“肥后守大人难道不愿?”
“这竟是何事?”
“你真心想听,我才说。”
“这在下要听大人说完再寻思。”
“肥后守大人。”
“何事?”
“你经常对我提些无理要求,是吗?”
“不,绝无此事。大御所日理万机,辛苦异常,在下绝不敢提无理之事,不过在未听完大人的话之前,清正不敢轻易答应,这是在下的性子,请体谅。”
家康甚是意外,道:“那我就说了。”
“愿闻其详。”
“肥后守大人,你有位千金吧?”
“千金?大人说八十姬?”
“对,三浦为春曾在府上见过,确是叫八十姬。”
“三浦大人看上小女了?”
“是看上了。不过你也不用那般吃惊。三浦不会娶一个还未到十岁的小丫头。”
“哦。”
“他是想让令千金给长福丸做媳妇。长福丸已是骏府、远江之守,名已改为赖宣,很快就要赴任了。如何,愿不愿把八十姬许配于他?”家康说完,故意认真地大睁着眼睛,盯着清正。
清正表情复杂,刚开始显得有些困惑,后终大笑“这么说,大御所想要小女?”
“也许还不甚合适,肥后守大人。长福丸性情温和,虽一直有水野重仲和三浦为春教导,不过还不够,故我又让安藤直次做他家老。当然了,两个孩子都还小,先订个亲,若肥后守大人愿意,就择一吉日,派水野或三浦去提亲。这是强迫肥后守大人的骨血做我的儿媳妇。德川家康真够贪心的啊!”清正使劲正了正坐姿,眼中泛起泪光。
家康是言,完全出乎清正意料。若此事成真,必然会招致各方责难,也许还有人认为清正的女儿乃是做了人质,清正本人也会被看作为了保全自家,向家康摇尾乞怜。
但清正从不管别人怎样想。他顾不得擦泪,道:“若是此事,还请大人三思。”他似又变成了往日那个异常谨慎的清正“因为,在下认为,这桩姻缘会给大人带来些难处。”
“哦。”家康似乎知道清正会这般说,毫不吃惊“我有何难处?”
“若有人制造谣言,说大御所又和过去一样施手段,先笼络住清正,再向大坂出难题”
“肥后守大人,你判断得失的标准太过偏颇。我只想夺走你的心爱之物啊,施这种手腕的,可非寻常恶人。”
“大人又说笑了啊,在下喜长福丸公子大甚于小女。在下并非舍不得小女。”
“休要撒谎!我知你乃硬汉子。你要从我这儿拿走仅次于我性命的黄金,就算我找你要回报吧。”
言罢,家康转头朝向直次“你也来美言两句。你说说,三浦是怎生看上八十姬的。”
“是!”直次立刻看向清正。
清正突然抬手止住了直次“安藤大人的情,清正领了,请您莫再多言。”
“这么说,你答应了?”家康终于大声笑了起来“好,那就这么定了。上酒!没有异议吧,肥后守大人?”
“是,承大人美意,清正祖上真是积了阴德。”
“你也被我算计,我可不能让你白拿了黄金。”清正不言,再次使劲挺了挺胸,凝视着家康。在正纯和直次看来,此种姿势似有某种奇妙的挑衅之意。
此时,侍女们端上四张餐台。
酒过三巡,清正终于恢复了开朗模样。在此之前,他看上去既懊恼又自责,正纯和直次都小心翼翼。清正随后聊起了文禄之役时的种种趣事,酒后告退,返回下处誓愿寺。其时已是未时四刻。
清正去后,家康让正纯取出名古屋城的设计图,戴上老花镜,凝视良久。
“肥后守的心情看上去怎样?”家康叠起图纸,仿佛自言自语,不提名古屋。
“刚开始,好像跟平时换了个人似的,日本成为世上第一他好像是发自心底地高兴。”
本多正纯这么一说,家康猛抬起脸,打量着正纯和直次“直次,你也这般想?给名古屋城镶上黄金的虎鲸,是为了庆祝日本成为世间第一?”
“他只能这么说。”
“哦,那你认为真正原因何在?”
“自然是因为大坂气氛缓和而高兴。”
“唔。正纯,你说呢?”
“正如安藤大人所言,加藤大人心里有秀赖。所以,在下认为他和大人您一样喜悦。”
“可笑!”
“难道不只如此?”
“还有一桩,你们不明白啊!”“还有一桩?”二人异口同声,面面相觑。
“唉!黄金虎鲸需要四个。两个一组,一共两组。”
“黄金虎鲸?”
家康点点头,把名古屋城的图纸收到架上“肥后守虽有情有义,但心思也多。他看透了秀赖早晚得离开大坂城。”
“看透了?”正纯道。
“正因为看透了,才说要带京城的艺伎庆祝!”
正纯和直次不由面面相觑。
“说什么为了修建名古屋任劳任怨,还要举行一场举世无双的庆典,以及铸黄金虎鲸,都是因为他看透将来而下的棋子啊。这才是肥后守。”
“啊!”直次低唤一声“这般说,那是他为了秀赖的新居城而布的棋子?”
此时,正纯也拍了拍膝盖。二人终于明白家康的意思了。
清正对秀赖始终念念不忘,不仅如此,家康还意识到,清正已预见到了,秀赖最终不得不离开大坂城。
秀赖迁居之地将是奈良、郡山,还是离江户极近的上总或安房?无论他去哪里,其居城必然会参照名古屋的规模。故,若名古屋的天守阁用了黄金虎鲸,秀赖的居城,其豪华程度自然不能逊于名古屋。清正果然在演一出好戏。
“原来如此,在下明白了。安藤大人,咱们还是眼拙啊!”直次也颇有同感地点点头“是。还说什么日本是世界第一”
家康又摇了摇头,道:“你们又想差了。”
“又错了?”
“照你们的说法,我是中了清正的圈套?”
“他的确费尽心机。”
“我的想法可不一样,”家康似乎心情大好,一边啜茶,一边道“我出大价钱买了清正对秀赖的忠诚,明白吗?日本要成为世上第一,日本人就当有世上第一的器量和见识!”
“是。蠢材无论如何成不了第一。”
“我愿意顺肥后守的意,是因为他具有看清时势的眼光。不过光有眼光,还不能称为第一!一个人若无赤子之心,有远见也许反而坏事。石田治部便是先例。他早就看出,太阁殁了之后,天下之主将是德川家康,才急着作乱,竟招致败亡。他为此害了所有关心他的人。与其如此,倒还不如没了那些见识。”
“是。”
“然而肥后守虽有远见,却先热情地帮我,这便是诚意。故我不能拒绝。赤子之心,可动天地!”
座下二人不约而同正了正坐姿。
“好吧,我们来作个约定!设若我离世而去,你们都必须遵守此约定!日本要做天下第一,一定要做到这一点!”言罢,家康静静闭上眼睛,低声道“寻机会,告诉秀赖,肥后守有何等忠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