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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不作数我就说:下一个环往哪里挂?我装得开明之极。她为讨好小纳粹把自己弄得千疮百孔。我为讨好她而放弃任何见解。佳士瓦请我和吴川去他家,见了小纳粹脸就阴了。他事后叫我无论付什么代价也要拆散他们。佳士瓦是小纳粹的教授,怀疑小纳粹和他系里不少“年轻作家”一样,无恶不作。
证实佳士瓦的话是在新年除夕。我邀了一大群人到我公寓作乐。茹比居然偷到了腊梅花。我怀疑她从林肯街(注:芝加哥的名街,布满时尚、别致的店铺和餐馆。据说“雅皮”们云集。)的某家花店里订购的腊梅,付了惊人的价钱,偏要说是偷的。偷花多诗意,古典骑士行为。茹比和小纳粹选过同一门课,很玩得来。小纳粹马上满口大词儿,和茹比陷入了“魔幻现实主义”佳士瓦和我各自拿了酒到积了雪的晾台上。冬天是我的季节,可以迟迟不让佳士瓦剥下我的衣服,把他吓着。荷尔蒙会在漫长冬天中消耗或平息,大家没了激情后会美好平淡地做朋友。佳士瓦会永远看不透我,误认为我像吴川一样美好无损。
茹比以为我和佳士瓦进展迅猛,不断和我挤眉弄眼,意思是:你可真行──一夜情堕落成恋爱啦?客人们到齐了,老少参差,不过都很“波西米亚”我成了最正统的形象。我发现佳士瓦的眼睛锋利得很。他目光的终点是走廊尽头的浴室。我看看烛光中一屋子人影,没了戴义和团头巾的和染三色金发的。我突然爱上了佳士瓦,他居然暗暗保护着吴川。
他和我目光碰上,耸了耸肩。我回头应付了一个客人的提问,回过头来看佳士瓦时,他已在浴室门口了。门突然开了,小纳粹笔直的鼻梁对着佳士瓦胡须浓密的下巴。一秒钟、两秒钟、三秒钟。
小纳粹问,干什么?
佳士瓦说,你在干什么?
小纳粹说,是我先问的。你扒在门缝上,想干什么?
佳士瓦说,我想干的就是想弄清你在里面干什么。
小纳粹走出来,把浴室的门关严实。吴川给关在里面。在穿衣服?我参与进去将是什么角色?必须出一下场,算party主持人吧。我上去,半个醉汉的嘻笑,你们干嘛呀?佳士瓦,餐馆送菜来了,帮我一把。我把右手搭在他雄厚的背上,轻浮得让佳士瓦一振,有希望了,不久他可以消灭我和他的礼貌关系。我把佳士瓦拉走。小纳粹又进去了。我的浴室是他和吴川的野战爱巢。
你以为他俩在做ài?佳士瓦问,喝酒之后络腮胡子和嘴唇更是红与黑分明。
你不让他们在这儿做他们也有地方做。这个年纪随处可做。
他在教唆吴川用毒品!
我没话了。黎若纳守了二十一年。她现在该来看看她无瑕无疵的宝贝。我转回头,气势是要把门踹开。临门一脚不灵,无力地落回原地。我对里面两个孽障说,餐馆送菜来了!晚了全让我们吃光了,啊?
我发现自己的右手捏成个拳,微微发抖。吴川什么都要尝尝,让她尝去,我悲忿什么?我是谁?也配为黎若纳和千万富翁的继承人担这份心?这回我就是想不开,看不透,非得把小纳粹废了不解恨。
吴川在里面答应了我,我马上出来,姐!
我的右手软下来。我为有生以来头次听到的这声“姐”酥了半边。居然鼻子也酸了。她声音里有领情知恩;我没有当面拆她的台。我叮咛了一句,菜凉了,可不好吃了啊。便走开了。佳士瓦上来和我说了好几句话,我都没听见,他的愤怒激烈的手势,我也视而不见。要让她叫我姐,就得包容她的“酷”把放纵做为理解来施行。一切严加干涉都会让她马上收回那个娇憨无比的“姐!”
得承认我也有颗容易被收买的心。我头晕眼花地醉在那一声“姐”里。佳士瓦的话始终没有意义。他在和我闹什么?茹比把一切都看在眼里。她对我耳朵吹着酒气:佳士瓦神经质。年轻人哪天不作点歹?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我说:你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茹比瞪着我。
你不知道他俩在里头干什么。
我不知道他们在里头吸毒?是这意思吧?
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也这么干过。二十年前我什么没干过?茹比觉得受到了小看。我还差点和一个小伙子私奔呢。我爱那小伙子,因为他像姑娘。
我眼睛的余光看见烛光里出现一顶紫色的义和围头巾,还有络腮胡子像匹大兽似的走近吴川。没错,佳士瓦成了个神经质的家长。
吴川垂着眼皮,嘴含笑意。和小纳粹紧密相处了没多久,她已经把他的笑容学来了。那种对家长和长辈很宽恕的笑。那种和老古板们不一般见识的笑。
所有客人在十多种酒的混合作用下开始失态。音乐开得吵闹无比,大家骨头也轻了,扭动着腰和臀。电视上的人脸和这屋里的人脸一模一样,都在努力地、歇斯底里地欢乐。早就不再追求内在的、真正的情感满足了。存在的就是这种图解式的狂欢。过后他们谁也不需要谁。谁也不敢需要谁。美国式的硬汉,装扮久了就成了真。我本来要进厨房,到门口看见一位女客在里面取冰块,赶紧躲避。集体撒欢很省力,一旦和谁单独面对面,都紧张得手足无措。所以有个人叫一声“姐”心是值得为之一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