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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始兴庄,方姓和龚姓都是龙方氏的分家,身份并不一般。
方掌柜年轻之时也是见过世面的,知道十七爷身上的蟒袍不是寻常百姓穿得,不敢搪塞,摇头道:“真不真不是盗匪。
杨三在老汉这儿做了好些年,懒惫粗鲁那是有的,望大人海量汪涵,莫与他计较。”身子动弹不得,频频颔首,急出满背汗浃。梁燕贞睁大美眸,一下子不知该如何反应,就连独孤寂也有些拿不准。小燕儿能瞧出的,自逃不过十七爷的法眼。
这始兴庄里不惟残疾人多,残疾人还都练过粗浅的功夫,绝非良民,匪气自不消说。且不论闭门之户,街上行人全是两两成对,其中必有一人是身带残疾的獐鼠匪类,要说庄内没问题,简直就是睁眼瞎。落拓侯爷的眸光转向丑新娘。
“你怎么说?”“杨三我不认识。”贝云瑚倒是答得爽快。“考虑到这儿我也不是挺熟,方掌柜怎么说就怎么是呗。”老掌柜顿觉身上的无形禁制一空,哪怕手脚酸麻也要拼命起身,顾不得取回蒸箧,颤声拱手:“二奶奶、大人,你你们先坐会儿,酒肉马上就来。恕罪,恕罪。”
逃命似的退回舖里。独孤寂背后生眼,全不惧他弄什么玄虚,只盯着对桌的贝云瑚。“你要我来看的,我现下看到啦。你待如何?”贝云瑚耸耸肩,抿着一抹清浅笑意,信手揭开蒸箧。梁燕贞愣了半天,思路好不容易才跟上。原以为贝云瑚将她们引回老家,是有什么图谋。如今看来,居然是驱虎吞狼之计。
她要对付的不是十七郎,而是欲藉十七郎之手,敲一敲这处处透着诡异的始兴庄,但这帮人本事平平,贝云瑚若真像十七郎说的那样,武功还在李川横、傅晴章之上,尽可以自行应付,何须摊上十七郎?说到底。
就是痴心妄想,癞虾蟆也想攀上枝头比凤凰,不知自己丑。哼!“那老家伙喊你‘二奶奶’。”独孤寂挥开蒸笼热气,沉声道:“咱们都到这儿了,你不老实交代,这路可走不下去,嫁往央土的女儿,怎能是二奶奶?”
贝云瑚淡道:“说了我姓贝,不姓龙方,我本是嫁来此地冲喜的,没来得及圆房,相公便死啦,后来太爷,也就是我公公索性收我当义女,让嫁去央土的大户人家。”
梁燕贞冷笑不止。扒灰也好,改嫁也罢,总得有几分姿色,就凭你?岂料十七郎喃喃道:“这也说得通。”
径往箧内取食,咽下后确定无碍,才拿给阿雪。箧笼内是一叠炊饼,先烤后蒸,烘得金黄焦香的饼折不过巴掌大小,夹了层薄薄肉馅。
除了葱珠还有其他叫不出名儿的香草调料,被大火蒸融了油脂,渗入饼皮之内,鲜咸约隐、附骨随形,饶以甫出笼之滚烫,一块还抵不了三两口,吮净手指犹嫌不足,深得一个“勾”字精髓。
“靠,这炊饼比御厨做得还厉害丑丫头,你家乡是有能人的啊!”独孤寂连吃两块,差点连手都给咬了。
贝云瑚只当十七爷戏瘾又犯,无意理会,咬了一小口,忍不住睁大眼睛,动作突然加快,花栗鼠般将饼子啃完,一口接着一口,绝无停顿。直到箧笼成空,四人都不曾言语。
“我可不记得在庄里吃过这样的饼食。”明明没多少肉汁溢出,贝云瑚吐了口长气,依依不舍舐着指尖。要不多时,方掌柜端酒肉上桌,见箧底朝天,面露难色。
“不瞒大人,这炊饼其实是一位客官硬磨着舖里给做的,怎么和面、怎么剁馅都有讲究,说吃完了饼才肯走。”独孤寂来了兴致,伸长脖颈往舖子里打量。
“那人还在厨房么?再请他蒸几笼来,多少钱老子都给。”方掌柜苦笑:“大人说笑了,这饼是老汉与拙荆一同掌杓炮制,那客官只负责点拨品尝,其余一概不管。从正午折腾到现在,这都蒸到第六笼啦,老汉家里的挨不住困乏,说好说歹都不肯再做。”
仔细一听,厨后隐约传来乒乒乓乓的声响,透着一股烟硝火气,与收拾桌凳的跑堂相映成趣。
“那人在哪儿?”独孤寂笑问。掌柜伸手一指,见节瘤浮凸的樗树下停着辆板车,上覆草蓆,蓆下伸出一双修长脚板,足趾亦长,沾满泥巴,反衬出肌肤白惨,浑无血色,分明是具死尸。
梁燕贞一凛之下握住短枪,阿雪本能转头,没敢细看,身子挨近贝云瑚。“死人教你做饼?”独孤寂重重一哼,神色沉落。“那你吃了死人的饼,又怎么说?”草蓆下传出一把有气无力的衰弱语声,虽是悠断虚乏,仍能听出其中不豫。
看来鬼讨祭品还是有火气的,语音方落,接着一阵撕心裂肺般的剧咳,草蓆面上却没怎么起伏,底下之人怕不是身薄如纸。
医道本分文武,武功练到十七爷这般境地,对人身经脉气血的掌握,不是郎中庸医可比,一听便知此人五痨七伤,却非沉疴重症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