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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沐菊吟从迷葯中渐渐苏醒过来时,她已被人捆住手脚,遮住眼睛,堵上嘴巴。她感觉自己应是置身于一辆马车上,听得到驾车人的吆喝声,马车在颠簸中行进,车外不断有热浪打在她的身上,像是被太阳炙烤般,所以她断定现在是白天,但却不知道距离她昏迷已经过去多久时间?这里距离黎都又有多远?
在最初一阵的惊恐过后,她意识到自己正身处险境,此时既然无力反抗,不如保全实力坚守沉默的好,于是她没有任何挣扎,还是静静的坐在原地,竖起耳朵听着周围的动静。
车外应该有两个人,正在一问一答的对话--
“你这次怎么只搞到一个货?看来你是年纪大了,吃不了这碗饭了吧?”
一个中年男子哈哈大笑的调侃声伴随着赶车的吆喝声从车门外飘来,沐菊吟猜测此人就是车夫。
接话的那个人刚一张口就让她浑身寒毛倒竖,对方的声音似男似女,细听之下竟是那名向她问路的老婆子。
“小心赶你的车吧!你懂什么?这一个丫头就抵得过以前的五六个,你看她那身衣服,就值两三百两,可见是大家闺秀,出自名门。”
车夫疑问:“既然如此,你干么不挟着她去和她家里人要钱?三四万两银子应该能要得出来吧?”
“这你就不懂了,她既然是出自名门,万一我找上她家,一不小心被人拿住便是个死罪,多划不来?可是现在凭着她的气质容貌,我一转手起码能捞个四五千两,也算是发了大财。”
此人的话听得沐菊吟心惊胆战。原来她落入了人口贩子的手里!以前只听宫女和苏乘风说过人口贩子的可怕,没想到有一天身为南黎堂堂王妃的她,竟会成了任人买卖的货品。想到自己会被卖到远方,为奴为仆,即使她再镇定都不由得浑身打颤。
她拚命想挣脱绑住双手的绳子,却怎么也挣脱不开,很快手腕就被勒出条条血痕。
车帘被人骤然掀起,那老婆子的声音冷冷的飘来“小美人儿,你就别白费力气了,我孙婆子的千金索就是寻常大汉都挣不开,更何况是你这个娇滴滴的姑娘呢。你越挣,绳子便会勒得越紧,到时候受苦的可就是你自己了。”
沐菊吟信了她的话,因为绳子的确紧紧的嵌在她的肉里,惹来火辣辣的疼。
孙婆子看她不动了,才又和那个车夫继续闲聊。
“走了一天一夜才走了这么点路,今天晚上能到通关吗?”
听到“通关”两个字,沐菊吟浑身一震!通关?那里距离她丈夫南尚武现在镇守的要塞不过几百里的路程。忽然间,她像是看到一丝希望。
车夫回答“大概可以吧,不过你不是向来都走北面吗?这次干么换了路径?”
“说你傻你还真是傻,北陵现在被赤多族占着,那是一群烧杀抢掠,吃人不吐骨头的疯子,我要是带着这个小美人从那里走,准没半路就会被劫下。所以东边要安全许多,况且东野境内愿意出大钱买异国漂亮女人的贵族老爷多,到那里货也比较好出手。”
车夫赞叹道:“你还真是精打细算,不愧是有三四十年道行的老狐狸。”
沐菊吟深深吸气,她必须要在出境之前想办法逃走,否则就是死路一条了。
听着马车跑在路面上颠簸不定的声音,她的心悬于一线。
窗外热浪渐渐弱了,显然天色已暗了下来,半晌后,马车终于停了下来,车帘再度被掀开,孙婆子阴冷的说:“我现在去买点吃的,你要是乖一点呢,老老实实的待着,那便还不至于饿肚子,否则就别怪我心黑!”
沐菊吟点点头,孙婆子的声音渐渐远去,随后另一个人进了车厢,是那个车夫的声音。
“白天我还没好好看看,你到底长个什么模样?”
她的蒙眼布被人取下,睁开即看到一个满脸胡须的大汉近在咫尺,一双贼眼滴溜溜的在她脸上打转,显然她的丽色让他惊艳。
大汉张大了嘴巴喃喃自语“真是个绝色!何止值几千两银子?我要是有钱一定要把你买下来。”
沐菊吟秋波流转,眼中乞求之味浓重,像是有话要说。
大汉迟疑了一下,还是取下了堵在她嘴上的布。
她喘口气,柔声说:“这位大哥,我看您是个好人,我想去、去方便一下,可不可以”她说话的时候脸涨得通红,更添娇艳。
大汉看了不禁意乱神迷,但却没胆量放她“我可不敢作主给你松绑,要是你趁机偷跑,被孙婆子知道了,我可是死路一条。”
“大哥,您看我手无缚鸡之力,又是一介女流,我哪有本事逃跑?”她哀哀恳求“只消片刻就好,事后您可以马上再将我绑上。”
大汉想了想,大概是被她娇弱的外貌打动,最终伸手为她解开了绳结,然后说:“车座下面有个桶,你打开,在那里方便好了,可别使花样。”他出了车厢,将车帘放上。
大汉在车外抽着烟草,正吞云吐雾之间,孙婆子抱着一袋子烧饼回来。
“那丫头没事吧?”
“没事,没事,”大汉呵呵笑着“不过她要方便,所以我帮她解了绳子。她可真是漂亮,你这回定要赚翻了”
他话没说完,孙婆子一跃窜上马车,掀开车帘--车内空无一人,车厢后面是一个偌大的破洞。
她气急败坏的抬手就掴了大汉一个耳光,怒骂道:“你居然放她跑了!我要活剥了你的皮!”
沐菊吟气喘吁吁的跑在小街上,当她用发簪刺穿车厢的布面,侥幸逃出来后,她唯一的想法就是跑!她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知道要往哪里去,她只知道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她必须尽快的跑,跑得越远越好,绝不能再被那个孙婆子抓到。
前面隐隐有灯光闪烁,还有人说话的声音,她拚尽全力跑过去,只见两三个士兵模样的人正嬉笑打闹着一起走来,沐菊吟大喜,她将这几人看成自己的救命稻草,马上张口呼叫“请救救我”
身后一阵冷风袭来,她的后颈被只冰冷的手抓住,孙婆子那阴冷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丫头,你是真的不想活了?”
她全身战栗,惊恐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而那几个士兵好像已经注意到这边,一个人扬着声音问:“怎么回事?”
孙婆子欠身陪笑道:“我女儿和我拌了几句嘴,没事没事。”她装模作样的对沐菊吟道:“闺女啊,就算娘不肯给你买头花,你也不能离家出走啊,让外人看了多笑话,娘养你这么大也不容易”她边说边哭,俨然一副含辛茹苦的慈母样子。
士兵们信以为真,还帮着孙婆子教训她“做女儿的不要太任性,看你娘养你多不容易。”
沐菊吟被捏住喉间要害,无法出声反驳,她愤怒的瞪大眼睛,伸手比划想引起士兵们的注意,却硬是被孙婆子生拉硬拽的拖走。
她的心如同沉入冰底,希望的火焰灭了,她再度跌进深渊。
孙婆子将沐菊吟狠狠的扔回车厢,狰狞的面孔在月夜下更显恐怖。
“我警告你,别打歪脑筋,在我手下从没有人可以活着跑掉!”
沐菊吟不停的打着寒颤,外面的世界冰冷可怕,根本是她无法想象的,即使从苏乘风那里能听到一些奇闻轶事,或是百姓的疾苦,但她最多也只是个听众,无法感同身受,而这次的经历第一次让她知道人要想平安的活着都是一种艰难。
在这次事件之后,孙婆子必会加强防范,要想再逃跑就更加难了。
她焦灼不安却毫无办法,正当孙婆子再度将她捆绑起来后,突然听到车外有人在喊“那辆马车,停下来!我们有话要问!”
然后有杂沓的脚步声来到车前,说话的竟然是刚才她们遇到的一个士兵。
“老婆子,你这么晚了要坐着马车去哪里?”
孙婆子大概也没想到这些士兵会追过来,一惊之下连忙解释“我们要去找亲戚。家里穷得过不下去,有个远房表亲在通关,我们母女俩就是要去投奔他的。”
“是吗?”一个士兵追问:“你们不是本地人吗?”
“不是,我们是从黎都出来的。”孙婆子不想和士兵们纠缠,找个借口就要溜掉“各位军爷,我和我女儿赶了一天的路都还没有吃饭呢,军爷们要是没有别的事,我们就”她话说到一半,突然叫道:“军爷、军爷,车上只有我女儿,您不要”
车帘被人用刀生生劈开,一个士兵跨上车辕,一眼看到被反绑的沐菊吟,他大呼“你还敢说她是你女儿?兄弟们,赶紧把这个老妖婆拿下!”
士兵们高呼着一拥而上,孙婆子见状不妙转身便跑,她轻功极好,三纵两纵就跳出包围圈,乘着夜色溜得无影无踪。
而那名驾车的大汉则没有这么好的身手,因此很快便被拿下。
一名士兵为她松绑,说道:“姑娘,你还好吧?”
惊魂未定的沐菊吟道谢之后不由得疑问:“你们怎么会猜到她是坏人?”
那名士兵笑道:“是我们李队长眼尖识破的。他说你的发式一看就是嫁了人的少妇,衣服上的花色好像是中原苏杭的刺绣,这样穿着打扮的人怎么会是那个脏老婆子的女儿?”
“哦?你们的李队长吗?”沐菊吟走下车,士兵用手指着旁边一位身材魁梧的军士,说道:“这就是我们的李队长。”
她上前深深一拜“多谢您的救命大恩。”
那名刚才还英明神武的李队长,在她高雅的举止面前马上显得局促起来,红着脸嘿嘿笑道:“好说好说,咱们当兵的本来就是要为百姓出力,遇到这种事上前帮忙责无旁贷,镇国侯爷一直教导我们要爱民如手足。因为南黎的百姓都是我们的父母、兄弟姊妹。”
她双眸晶亮“镇国侯爷?你们是三王子的部下?”
“是啊,我们是侯爷的部下,都是伙头军,今天正好出营为军营采买食物,否则也不会这个时候还在街上转。”李队长又问:“您家住在哪里?要不要我派人护送您回家?”
沐菊吟沉默一瞬,反问:“这里距离侯爷的大营有多远?”
李队长回答“往前面不远就是了。打退了东野的海军之后,侯爷就从边关退守到这座城里驻守。”
她咬着嘴唇,半晌后决然股的扬首问道:“可不可以带我去见你们的侯爷?”
李队长愣住“您要见我们侯爷?您和他是故交吗?”
她喉咙梗住,挡不住胸口的热浪一次高过一次的撞击,压抑了三年的苦楚像要冲破胸口爆发出来一般。
想见他!想见他!这个念头疯狂的在脑海中盘旋,无法遏止。
她要见自己的丈夫,见那个新婚隔天就失踪了的丈夫,见那个几乎被她遗忘,也几乎遗忘了她的丈夫。
但这一切她都不便说出口,面对李队长的质疑,她艰难的回答“我、我是侯爷一位朋友的女儿,多年不见,难得有机会,想当面问候他。”
李队长大笑,拍着胸口保证“没问题,我带您去见他!”
习惯了三年分别的日子,让她以为这一生大概都要与他分离,没想到相见竟来得如此容易。
南尚武,他与她远隔天涯,又近在咫尺。
再见面时,他,可还能认得出她这个妻吗?
李队长很健谈,一路上说说笑笑亲自驾着马车将沐菊吟带到兵营。
而沐菊吟话很少,想到很快就要见到南尚武,她便越来越紧张。见到他,第一句话该说什么?万一他认不出自己那该怎么办?难道要她说:“我是你的妻子,我来找你、我来见你,我这三年来无时无刻不在想你”她忽然叹了口气,眼前的景象让她心底只有一个感触:别时容易见时难。
“到了!”李队长叫了一声,跳下马车。
她步下马车,四下打量,这里应是一个官员的府邸,看正门的匾额上写着“知意县衙”原来是个小衙门。南尚武就是暂驻于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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