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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队长和门口的军士打着招呼“侯爷出门了吗?”
军士和他很熟,笑着说道:“没有。你又不是不知道,自从侯爷救了那个冷美人之后,就很少出门,怕是春宵一刻值千金,舍不得吧!”
沐菊吟刚刚迈出的脚步突然凝在原地。什么?他们在说什么?什么冷美人?还有那句“春宵一刻值千金”为什么会让她这么不安?
李队长捶了那名军士一拳,骂道:“你这小子说话小心点,别到处散播这种谣言,侯爷是顶天立地的大丈夫,怎么会随随便便就被一个女人迷住了心魂?”
那名军士不服的反驳“那又怎么样?那冷美人只消看上一眼,谁还能挪动步子?侯爷就算被她迷住也不丢人。”他说话问发现站在台阶下面无表情的沐菊吟,被她的丽容惊住,叫道:“天啊,这小破县城难道是个宝地?怎么我这几天总见到仙女下凡?”
“少贫嘴了!”李队长说:“这是侯爷朋友的女儿,可是名门闺秀,你管紧你那张臭嘴,要是说错半句话,没准儿你脑袋就要换个肩膀扛了。”他转身对她说道:“夫人,您请里边进。”
守门的军上拦道:“慢着,你说进就进啊?我还没向侯爷通报呢。侯爷最讨厌咱们下人没规矩,未经通传就乱闯。”
李队长睁大了眼睛“你这小子今天存心和我对着干是吗?”
军士回答“我是按规矩办事。”
沐菊吟温雅的声音忽然响起“两位不用争了,若是侯爷现在不方便,我改日再来。”她缓缓转身,双脚像是绑上了千斤重的巨石,举步维艰。
南尚武就在门里,为什么她却在最后关头失去了和他见面的勇气?她在怕什么?她反复的责问自己,却不敢想象答案。
“你们聚在门口闲聊什么?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了吗?”一个清朗的男声出现在门口。
只听李队长说:“杜参军啊,有位侯爷的朋友来看他,可这小子拦着门口不让进。”
“侯爷的朋友?”那人的眼光瞟向沐菊吟的背影,高声道:“姑娘,请留步!”
沐菊吟停住,转身,双眸宁静如水,虽然她的衣衫有些脏破,却难掩她高贵清华的气质,而那张白皙绝丽的脸庞更与周围的一切显得格格不入。
杜参军见到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这名女子的来历必定不平凡。他欠身一揖,恭敬的问:“请教姑娘尊姓?”
“我”
她尚在迟疑,又一个男子的声音从门内透出--
“名鹤,马怎么还没备好?”
这声音凝重,穿透力极强,好像山涧瀑布,洪亮而不失尊贵,乍听到这个声音,沐菊吟的心陡然剧烈的颤抖起来。
是的,即使忘记了他的相貌,但她还记得这个声音。
随着声音门内走出一名高大的男子,如刀斧雕琢般的冷峻轮廓,深邃的眼窝,高挺的鼻梁,永远都坚抿的嘴角。
是他!南尚武!
沐菊吟全身僵直,无力再多行走一步。
杜名鹤回身对南尚武道:“已经让人去备马了,不过你好像有位故友造访,只怕你今天去不了了。”
南尚武浓黑的双眉微拧“故友?哪里来的?”他犀利的眼神扫向不远处那抹孤零零站立的纤细身影。
沐菊吟在前一刻转过身,背向着他,她不想在这种心境下和他重逢。
南尚武看不到她的脸,更加困惑,高声问:“你是谁?”
她没有回答,但她的手指都在发颤。
他不耐烦的追问:“你到底是谁?转过身来!”
她仍没有动静。
府内有人跑出来,急急的说:“侯爷,冷姑娘忽然晕倒了。”
南尚武脸色一变,什么话都没说,丢下门口所有的人,独自转身走回府内。
沐菊吟慢慢侧过半个身子,眼神追随着那一缕在半空中残留的,属于他的气息,不知道是幽怨、是慨叹、是无奈,还是伤心,她微开嘴唇,却只发出一声叹息。
“这位姑娘请留步。”杜名鹤再次叫住她“姑娘不如进府一叙?”
她淡淡拒绝,声音中的冷漠连她自己听来都觉陌生“不必客气,侯爷何等繁忙,哪里有空接见我这等外人?是我来得不是时候。”
她抛下这一群人,缓缓离开县衙大门。
沐菊吟没有马上踏上返程的路。究竟要不要见南尚武?她还拿不定王意,分别三年第一次重逢,丈夫竟然流连于别的女人身边,这种滋味实在无法形容,那痛像是一个珍藏多年的美梦被人硬生生摔碎一样心痛。
为什么?为什么他不珍视他们的感情,就像她这般珍视?难道这世上永远都是男人薄情女人痴心?
沐菊吟身上没有银两,只有一点首饰还值钱,当她在城里找到一家客栈后,便要求用一双玉镯换了一间客房和两套寻常人家的衣物,伙计和店家捧着她那双价值连城的玉镯,自然欢天喜地忙不迭的应承着,很快为她送来了衣物。
她换下已经有些破损却还能揭穿她身分的华丽装束,头一次穿上粗布棉裙不免令她有些好奇,机灵的伙计适时送来一面铜镜,让她可以借着镜中暗淡的影像看出自己现在的样子。
现在还有谁能认得出来她是堂堂镇国侯的妻子,南黎国三王子的王妃?
好了,一切准备妥当,下一步该怎么做?回去?还是留下?她依然举棋不定。
她一天一夜没吃东西,有些饥饿,于是步出房门准备下楼要些饭菜,刚走到楼梯口,便听到楼下有个清脆的女声正招呼着--
“伙计,来碗阳春面,多放点辣椒!”
这声音何其熟悉,沐菊吟惊喜万分,从楼梯栏杆上探出半个身子向下看,果然看到想象中的那个人,脱口就喊“乘风!”
本已拿起筷子的苏乘风听到她的声音马上抬头,随即她手中的筷子咱的掉在桌上。
“菊吟!”苏乘风的样子看起来像是要哭了一样,从一楼平地一下子飞纵到二楼,让正在端菜的伙计差点吓掉下巴。
她紧紧搂住沐菊吟的肩膀,又笑又哭“菊吟,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那一晚你突然失踪,害得我连以死谢罪的准备都做好了,你怎么能和我开这种玩笑?”
沐菊吟拍拍她的肩膀,低声说:“一言难尽,这里不方便说话,到我房里来。”
两人携手走进沐菊吟的客房,苏乘风上下打量着她,惊奇道:“菊吟,你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这身打扮?”
“说来话长。”她长叹一口气,将自己被孙婆子绑架到此的经过简短说了一遍。
苏乘风听得目瞪口呆,大叫着“天啊!那个丧心病狂的孙婆子,在南黎可是非常有名,被她拐卖的女子不知道有多少,没想到她竟把主意打到你身上?”她红着眼眶,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要是你真的被她卖掉,我也不想活了,这都是我害的。”
沐菊吟笑着为她擦泪,安慰她“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你常说有句话叫吉人自有天相,可能我也是吉人吧?所以老天也不忍见我受太多的苦。”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苏乘风敏感的察觉到她话里有话。
她低垂眼眸,遮掩说:“没什么。对了,你怎么会到这里?”
“我是追踪查访你的下落来的。那晚你突然失踪,我便悄悄入宫,宫里发现你不见了也是一片混乱,我于是猜测你会是被什么人胁迫带走,我问了黎都四门的守城官兵,只有东门说当晚有辆可疑的马车半夜要出城,车上有个老婆子说女儿得了疾病,便放她们走了,所以我顺着这条线索沿路追了过来,希望能侥幸追到你,万幸老天有眼,让你逃出魔掌,也让我们在此相会。”
沐菊吟看她一身的风尘仆仆,非常感动,一生中能有一个这样的朋友,纵使有再多的不快也可以暂时放下。
苏乘风兴奋的说:“好啦,既然找到你了,咱们赶紧回去吧,宫里都乱得不象样了,是我拐你出来的,总要完璧归赵啊。”
她摇摇头“我暂时还不想回去。”
“什么?”苏乘风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你不想回去?为什么?你不怕国主和南后着急啊?他们为了找你几乎快把皇宫上下的地皮都掀翻了。”她一向最是孝顺懂事,要是知道公公婆婆如此为她担心,怎么可能还在宫外逗留?
没想到她一言不发,神情也异常肃穆。
“出了什么事了吗?”苏乘风敏感的察觉到她的反常行为后面必有重大隐情。
沐菊吟不想对好友隐瞒,轻声说:“他在这里。”
“他?谁啊?”她满脑子的困惑,还要追问时只听外面楼梯响动,有人走到她们的门前。
店小二拍着门问:“姑娘,有位军爷要找您说话。”这话显然是对住在这里的沐菊吟说的。
但沐菊吟还没应声,苏乘风就先大声问道:“军爷?哪儿来的军爷?说什么话?”她一边说着一边走到门前,双手突然将门拉开,后面的话还未出口,一双杏眼瞪得又圆又大,叫道:“小杜子!怎么是你!”
沐菊吟转身看过去,也吃了一惊,她一没想到门外来的人居然是杜名鹤,二没想到苏乘风竟然也认识他。
杜名鹤原本是为沐菊吟而来,见到苏乘风也大为吃惊“乘风,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来找我的朋友。你呢?你不是陪着镇国侯戍守边关?怎么会跑到这里?”苏乘风诡谲的笑着“莫非是你受不了边关的风沙之苦,当逃兵了?”
“你少胡说,侯爷刚刚随同大军撤守到本县,我自然也一起撤了下来。”他笑骂着“你还是和小时候一样,顽劣任性。”
她撇撇嘴“你才刚见我就乱下判断,你是哪只眼睛看出我顽劣任性?”
“你满脸都写着这四个字,赖也赖不掉。”说完,他这才想起正事,先放过她,对沐菊吟行礼说:“这位姑娘,刚才你走得匆忙,未曾说出你的姓名,侯爷刚才问起,我无法回答,所以特意查访本城客栈想当面问清楚,好在你还留在城里。不知道可否”
苏乘风叫道:“你连她是谁都不知道?她就是”
“我说过我只是侯爷一位故友的女儿,他只怕已经记不得我了,不说也罢。”她的打断让苏乘风马上明白了什么,她回头看了好友一眼,看到她满面的沉静和眼中淡淡的哀伤,此时不便追问详情,只有卖力的帮好友圆谎。
“是啊,她只是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孩子罢了,你管那么多干什么?还急忙追到这里来。”
明明苏乘风的话前后矛盾、漏洞百出,明显有问题,但杜名鹤并不急于追究,他一再试探下已经确定沐菊吟身分特殊,却又故意隐藏身分,来历绝非寻常,若是问得多只怕会把她问跑,不如先稳住。
于是他转而对苏乘风说:“你来得正好,侯爷前几天救下一个女人,那女人似乎身上有病,总是会莫名其妙的晕倒,满城大夫都束手无策也查不出病因,既然你来了,就和我去看看吧。”
“一个女人?”她瞇起了眼睛,暗中偷看了下沐菊吟的反应,过于平静的面容更让她起疑,那几句“绝代有佳人,幽居在空谷”、“但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的诗句闪电般刷刷刷的在她脑海中飞速闪过。
她一撇嘴“不管!”
“为什么?”杜名鹤瞪圆了眼睛。
“不为什么,本小姐不高兴给侯爷的小妾看病。”
他皱眉“乘风,别任性,这姑娘不过是侯爷凑巧救下的一个可怜人罢了,不是什么小妾。”
“乘风,”始终保持缄默的沐菊吟忽然悠悠开口“既然杜参军有求于你,你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若是怕侯爷位高权重,你不愿意以布衣之身单独前往,不如我陪你一起去,如何?”
“啊?”她张圆了嘴,困惑的双瞳中倒映出的全是沐菊吟的盈盈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