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猪猪岛小说网 www.zhuzhudao.org,最快更新世纪末的童话最新章节!

bsp; “怕你要牺牲一些很亲密的人际关系。”

    “人际关系是可以在牺牲掉之后就又重新建立起来的,有什么大不了。有钱身边就有人,你没听过穷在深山有远亲?”

    “说得太对厂,只怕你不够狠心。”白晓彤说。

    “我似有妇人之仁?”

    “又怕有力人士会从中阻挠。”

    “你别卖关子,解了当时困境,我什么都肯。”

    “包括牺牲你女儿的婚姻?”

    “什么?”

    “方佩瑜要出嫁,才能有资格在方氏家族基金内挪动到一大笔现金。”

    差不多是画龙点睛的一句话了。

    岑奇峰呆住,没有做声。他需要思考与作出的决定开始多了。

    白晓彤在心内吁了长长的一口气。

    她像玩足球,大脚传中,已把责任推出去,远离自己了。

    现今太有吐气扬眉的感觉了。

    多年来的积怨,一口喷在岑奇峰身上,让他知道不负责任,占人便宜的事,不是永远在自己控制之内的。

    这一边岑奇峰面临抉择。

    那一边方佩瑜雷厉推行她的计划。

    她对香早业说:

    “为什么你母亲总是偏爱香早儒?”

    香早业耸耸肩。他的这个动作带一点无奈,特别的有味道。

    香早业每次一皱眉,显得无可无不可,那副样子就令方佩瑜陶醉。

    她轻叹一声。的确,有气质、有气派的男人真不多。难怪她逃不出他的五指山。香家的少爷的确非同凡响。

    “怎么样?答不出来?”方佩瑜问。

    “母亲喜欢长得英俊的儿子。”

    “母亲看儿子,个个都是绝世英姿,这不是最重要的理由吧?”

    “那么,你看呢?”

    “我看,主要是香任哲平在你幼弟身上看到了希望,在你们三个身上没有看到。”

    “什么希望?”

    “两种希望。”方佩瑜卖一卖关子,讲下去“—种是儿子娶什么媳妇,一种是儿子能为她带来什么权益。”

    香早业苦笑:

    “老四在生意上的确经常能令母亲老怀大慰。他有本事。”

    “本事你也有,只不过你放弃。”

    “你太看得起我了吧?”

    “不,是真的,你也是笨,在香氏机构内捡了一个不易发挥的角色来当。我告诉你,早业,球迷老是喜欢前锋,以.为赢了比赛,靠的都是他们。几曾见过后备是足球明星?”

    说得不是不对的。

    尤其是球赛对手太弱,后备就更是摆摆样子,只是英雄无用武之地。

    偏偏香早业是香家的财务主管,管收支节流,并不理会开源。风头如何及得上香早儒。

    “这个比喻很好。”香早业于是说。

    “知错能改呀。听我说,不要让老四独领風騒,把一笔大买卖做成,让香任哲平对你另眼相看。”

    只这两句话就足令香早业动心了,他瞪着眼看对方,显了一点点焦躁,希望方佩瑜说下去。

    “肯不肯接受我的推荐?”

    “你说。”

    “我在中国大陆有一笔大生意,能让香家捡—个大便宜。”

    “为什么方家不捡,要让香家捡?”

    方佩瑜笑,她不好意思直接开口说方家的人有心要变成香家人,故此谁捡便宜都一样。

    “我手上有笔跳楼货,你拿着作饵,让你母亲开心,知道你是个可以打前锋的人。”

    “买入了跳楼货,也得有出路才成。”

    “连这个我都安排好。坦白告诉你,雅顿玩具原料与制造厂有一大批玩具原料及制作版权,很快就抵达大陆,买家临时要易手,我们买进来,立即转售给哈尔滨百货商场的单位,一方面内销,一方面外销。”

    “你这么有把握?”

    “老早搭通了天地线。”

    方佩瑜洋洋自得。

    这一段日子以来,她的确在这宗连锁性的贸易生意里头做尽很多功夫,而不为人所知。

    方佩瑜非常的聪明,她利用了跟雅顿原料厂的关系,在雅顿以非常便宜的价钱把大批原料卖给岑氏玩具制造厂之前,老早已通过方氏家族跟国内的密切贸易交往,与哈尔滨百货商场私人达成协议。

    方佩瑜负责与哈尔滨百货商场合作,由方佩瑜负责制造大量玩具,一半内销,一半外销。

    外销部分她安排由雅顿以版权人身分兼做海外总代理,以能为其争取到一定利润,用以平衡原料的割价出售。

    其余内销的利润,当然是属于方佩瑜与哈尔滨百货商场。

    协议签订之前,方佩瑜还亲自飞到哈尔滨跟百货商场董事长胡建平会面。

    “胡董事长,想你帮我一个大忙。”

    “什么忙?你只管说!”

    “能不能把哈尔滨百货商场的玩具部门经营专利权批给我。反正你旨在批发生意,我却想独占零沽的利益,算是你对我的恩惠,成吗?”

    这就变成了日后最吸引白晓彤的一份可观利润。

    当时胡建平说:

    “方小姐跟我们做着如此大数额的一批贸易,百货店零售的生意,批给你,自然不成问题,只是我们要先声明工程不会如期完成,大约要延误起码十个月。”

    方佩瑜冲口而出:

    “那就更好!”“什么?”

    方佩瑜即打圆场说:

    “我意思是这样就可以让我慢慢策划了。”

    于是,哈尔滨百货商场玩具部门的总代理权合约握在方佩瑜尹里,她将利润回扣再加高,却说明只须寄售,就这样转与白晓彤签约。

    然,偏偏隐瞒了商场不能如期建成的事实。

    商场上的成与败,很多时在于一个重要消息的披露与否。

    方佩瑜的圈套是连环性的。

    她巧妙地用尽手上的人际关系,从套用雅顿原料厂一大批原料,获得特价开始,最终把原料加工完毕,外销的责任一下就搁回雅顿肩膊上,所用的手段极为简单。

    方佩瑜只在长途电话里对她应酬惯了的雅顿主席佐治雅顿说:

    “佐治,你勉为其难帮我这一次,好好地当这批玩具的总代理,怕向你订原料的用户拿不出这么多现金来,当初我跟银行分别做担保,我这儿的一半如果不是你高抬贵手帮个忙,就得要泡汤了,你不忍心吧?”

    佐治雅顿不是个特别瞧得起东方人的美国商家,然,对方佩瑜已很另眼相看,只为她是东方女人,在交往中,她经常适当地卖弄一定程度的妩媚手段;这种精神上的冰淇猎葡定有魅力。

    再加上,大陆市场的开放,无疑是吸引的。

    中国既是今非昔比,自己亦无谓太与业务前景斗气。

    就为了这个原因,佐治答允做岑氏玩具的这笔生意,也愿意承接这批玩具,反销北美市场。如今听说岑氏出了小纰漏,对方佩瑜把外销玩具的总代理权塞到自己手上去,以货抵押,就更无异议了。如果做不好的话;雅顿就只有伸长脖子等岑氏或担保人方佩瑜偿还债务,不是不麻烦的。

    况且,方佩瑜还说:

    “佐治,反正雅顿手上有这批玩具模式的制作版权,试把中国制造的产品远销欧美,看成数如何。一旦为用户接受,成本比在美国本土制造低得多,你就可以刀仔锯大树了,一举数得呢,何乐而不为?”

    所言不是无理,于是方佩瑜就成功地搭通天地线了。

    搭通之后,她才双手奉送给香早业,鼓励早业说:

    “把这笔生意交到汝母手里,万无一失。”

    香早业一听,不是不蠢蠢欲动的,他沉思一会,答:

    “母亲会问,我的生意线路何来?”

    方佩瑜老实不客气道:“我看你就坦率地跟你母亲交代,说是我的献策。”

    香早业有一阵的犹豫。

    “怎么样?认为这样正要暴露了我的身分与我们的关系?”

    哪有这样大的便宜可占?除非中间透着一层更密切的关系。

    “当然,早业,你可以选择放弃这个大好的献功机会,让香早儒独领風騒去,不过,我告诉你,过一些时日,你母亲年纪再大一点,或者香早儒娶到一个类似孙凝之类的女人做妻子,你要挽救危机就来不及了。”

    方佩瑜口中的危机,自是指香家大权的问题。

    这是很易理解的。

    “别以为你的对手只是香早儒,还有其他三人。”方佩瑜这样说。

    香早业就忽然不能明白过来厂,问:

    “谁还能与老四匹敌?”

    “最低限度,老大与老三的条件都比你强。”

    “何以见得?”

    “老大是你母纵容惯的,对不对?”

    “对。”

    “这种纵容的态度其实并不是香任哲平的一套作风与性格,其中有什么原因导致香早晖能享受他才华表现之外的宠幸,不得而知。唯其如此,可见你母亲对长子的偏爱是固执的,是任何人,包括最得宠的香早儒绝不能动摇的。

    换言之,他在香家有特殊的地位。”

    方佩瑜的分析紧紧扣住了香早业的心。

    “再下来的老三,他看上去是你们兄弟之中最没有条件、最不得宠、最不起眼、最没有凭藉去争宠的一个。”

    “他根本失宠。”香早业答。

    方佩瑜摇摇头。

    “只要他是香任哲平的亲生儿,我就不同意这看法。”

    “为什么?他身边的叶柔美是大毒草。”

    “早业,这就是你更需要我的地方。”

    “你把自己跟那姓叶的比较?”香早业觉得好笑。他当然知道方佩瑜是那种眼高于顶,不会看得起女明星的大家闺秀兼商场翘楚。

    “当然不是跟她比,我的意思是你需要一位机灵,能洞悉人心世情的女人在你身边提点你。早业,香早源决不比你们几兄弟傻,他有着香任两家的血脉,就有慧根,我差不多可以肯定他是利用叶柔美,来一招置之死地而后生,对他的母亲采用欲擒先纵的手腕。”

    方佩瑜稍停,看了早业一眼,轻叹:

    “你还没有明白过来吗?香早源一向被冷落,他像那种故意在冬天跳到冰河里把自己冻病的孩子,躺在床上,看母亲如何反应。做母亲的固然会大发雷霆,但随之而起的是极度担忧,怕孩子—病不起,失去了他,于是慢慢把他疗治过来之后,就更留意他的一举一动,不敢对他掉以轻心。那种会失去孩子的教训有效地唤起她强烈地表现母爱。

    笔此大病饼后的孩子绝不会失宠。”

    方佩瑜这一段剖释直叫香早业目定口呆。

    第一次,他被迫着看到自己的境况。

    原来在那个金玉满堂、富贵双全的大家族内,正是四面楚歌,每个人都静静地以他们的本身条件建筑起自己的王国来。活脱脱是进可攻,退可守的众诸侯,正为他日继承大统作好准备,万一还是要拱手称臣于兄弟的话,总还有自己的立足处。

    可是,香早业呢?他毫无准备,毫无把握,毫无防范。

    如果有一天,谁登了大宝,说一句:“撤回香氏家族班底,把管财务的权位拿过来!”

    那么,他还会有什么?

    香任哲平会不会为他预留封邑?会不会为他另起王国?

    完全的不得而知。

    他蓦然发觉原来自己这么自以为是,一切都想当然。因而被吓得额上冒出细细的汗珠来。

    他企图攻破方佩瑜的预测,缓缓地答一句:

    “你会不会高估了早源的智慧?”

    “不会!”方佩瑜断然作答“是你低估了他,不只是你,可能是整个香氏家族。”

    “你有凭藉?”

    “可以说是有的。早业,你想想,除了香早源,你们兄弟三人,在长相样貌等方面都有神似父母的地方,从而做事的干练,也如此的一脉相承,怎么会有一个完全出格的香早源跳出来?他如果是一如你们看他的平庸肤浅,心无城府,根本不可能是香家三公子。恕我说得直率,只怕香家养的一头狗,都会出类拔萃。香早源怎么会如此的一无可取?”

    “这是主观的推论。”

    “对。我也有客观的凭据。”

    “那是什么?”

    “那是自孙凝口中身上所得到的资料。”

    方佩瑜在孙凝处套取了很多有关香早源做事的成绩与手段,她记得孙凝曾在闲谈中这样说过:

    “到底是香家人,香早源处理信联的冗员很有一手,他的深沉果断,不动声色,实事求是,出入意表。我曾把这个观察告诉早儒,嘱他转告他母亲,想她会安慰。怕以前是没有机会让他大展拳脚之故。果然,香任哲平听了早儒的报告,很有些关于信联的大改革都装作知之为不知,放手让香早源去于。”

    这段话蕴含了两种重要的意义,当方佩瑜转述之后,香早业立即听得出来。

    其一,证明香早源有他不为人知的潜质。

    其二,香任哲平并没有真正痛恨而放弃这个儿子。

    “早业,我的推论不是凭空想象吧!”

    香早业无辞以对。他心里还多一重不需再宣诸于口的资料,是关于老大香早晖的。

    母亲之对香早晖溺爱,大有可能是因为早晖不是香任哲平亲生,为了表现自己的大方与涵养,终其一生,都会善待早晖,以此赢得美名。

    当然,香早业对香任哲平的了解还差一筹,但落实早晖在香家的平安保险地位,还是有足够的证据的。

    在如此一个复杂的环境内,香早业将如何自处呢?他斗得赢三个兄弟吗?

    方佩瑜微微笑着献计说:

    “可以赢,只要你把岑春茹撤走,而换了我。”

    如此的不可思议。

    香早业一时间不知如何回应。想了一想,他才说:

    “是因为你能为我带来商业机缘,使财富增加。”

    “岑春茹原本也有这个能力。”

    “那是为了你有本事帮我在香氏家族运筹帷幄,赢得母亲欢心。”

    “孙凝的这块料子绝不比我差呢。”

    可是,香任哲平依然一见了孙凝的面,就剑拔弩张,形成僵局。

    这阵子,香早儒与孙凝的破裂,证明幕后的香家太后的确深具掣肘作用,她不喜欢的话,谁也不能踏入香家门槛当名正言顺的香家少奶奶去。

    孙凝如此一位才貌双全、身家清白的女人,为什么还不合香任哲平心意?

    香早业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方佩瑜微微笑,也不解释,这可把香早业惹得急了,追问:

    “既是孙凝这么强,为什么还不能讨母亲欢心,你却有这个把握?”

    “孙凝太讲原则。”

    “母亲不喜欢讲原则吗?”

    “不是的,但你母亲讲的原则怕只有一个。”

    “什么?”

    “顺我者生,逆我者亡。”

    香早业微微一惊。

    “怎么?你能为汝母辩护吗?”

    香早业不敢回应。只好改变口风,说:

    “你肯迁就她吗?”

    方佩瑜微笑,答:

    “不能单迁就。你母亲这种人对于迁就她的人会瞧不起,对不迁就她的人又看不顺眼。”

    “那要怎么样?”

    “要设法刻意迎合,再攻心取宠,然后反过来驾驭她。”

    香早业呆望着方佩瑜,有一阵子的迷惘。

    “早业,把我引介到你母亲跟前去,包保你能建立成万世基业。”

    香早业微微地点了头。

    方佩瑜的确有备而战。在她的策动下,香早业首先给香任哲平述说了经过。

    “妈,这笔万无一失的贸易生意,只以经纪身分,转一转手就能抓到钱,很着数,几乎不需要本钱。”

    香任哲平静坐在她的办公椅子上不动,定神地看着她的这个儿子,才缓缓地拿起了暖水杯,呷一口热茶,说:

    “早业,你哪儿来的这个好路数?有没有听过广东俗语说:‘哪有这么大的蛤蟆通街跳’?事出有因吧!”

    香早业的脸稍红,讷讷地说:

    “我的一位好朋友认为我可以把这个业务计划办得更好!”“那就是说,你的这位好朋友原本是在处理这项生意的,对不对?”

    “对。”

    “照你所讲的数据,就是先有了内销及外销的合同,才去买备原料,互相对冲之后,胜券在握,且会赢得不少。那么,你的这位好朋友对你未免太照顾了。”

    “她对我的确很好。”

    “她是谁?”

    “方佩瑜。”

    “嗯。”“妈,你听过她?”

    “在本城的望族里,姓方的还算有地位。方佩瑜是独女吧!”

    “正式为方家承认的就只有佩瑜一人。”

    香任哲平没有立即接腔,心里发酸。

    男人一旦发达,外头惹下的家庭与子嗣一箩箩,真令人气愤。

    一夫一妻制进行顺畅,好像在男人贫寒时方能获得保障。

    “这事二嫂知道吗?”

    “春茹?”

    “对。她知道吗?”香任哲平重复。

    香早业想丁一想,这样答:

    “有关这单与哈尔滨商场以及雅顿合作的生意,我没有向她透露。”

    这就是说,生意的关系没有对岑春茹明言,可不表示其他情况对方就全然在梦中,不知不晓。

    当然香任哲平有此一问,自有其道理在。

    一旦受了方佩瑜的好处,香家和她之间就挂上钩子。

    香任哲平怎么会不清楚这个道理?

    香早业继续补充:

    “至于其他,我想,或者应该让你有个心理准备,才再面对现实,包括向春茹的正式交代。”

    香任哲平点头。对儿子的这番话是受落的,最低限度证明他对自己的坦白和尊重。

    “如果我的反应不如你的理想,你怎么办?”香任哲平还是向儿子紧迫一步。

    单是言语上的尊重,显然未是她最大的满足,她要测试自己的权力范围。

    “你是说我会仿效早儒抑或早源。是这个意思吗?”

    香任哲平说:

    “这证明你考虑过这个问题。”

    “对。可是,妈,老三与老四现今的态度都不能作准,作为指标。”

    “为什么?”

    “因为有可能虚则实之,实则虚之。”

    “你讲得具体一点。”

    “老三可能浪子回头,对你对香家更有可能是欲迎还拒。至于老四,他今日的隐伏,可能等于部署,谋定而后动,怨我直率地说,你不一定全胜,孙凝亦不一定全军尽没。”

    香任哲平的脸色大变,有着极大骇异。骇异于香早业分析的内容,无疑是一言惊醒梦中人。

    包骇异的是香早业为何能有这番理解,深刻独到而且超脱。

    这不是香家二公子平常的表现。

    香任哲平忽然的觉得,她需要对这个儿子另眼相看,重新估计。

    于是香任哲平的兴趣来了,她站起来,缓步在房内走了两圈,坐到沙发上去,然后用手拍拍身旁的座位,示意儿子就近她坐下。

    这才把脚跷起,和颜悦色的说:

    “告诉我,你有把握过关吗?”

    “过哪一关?过你的一关还是过春茹的一关?”

    这回话就很有意思了。

    肯承认香任哲平的一关要闯过去,等于给她很大的面子,那不会令她不高兴了。

    “都是两难,对不对?”香任哲平说。

    “过得了你的一关,春茹的一关并不怎么样。”

    “哦!你这么有把握。”

    “不只是我一个人的预测与计算。”

    “还有方佩瑜?”

    “对。她想求见你。”

    “好,我也想见她。”

    这样就说好了。

    方佩瑜闻讯大喜,一把抱住了香早业的腰,昂着头道:

    “你母亲的反应告诉我,已经成功了百分之五十。”

    她的触觉无疑是敏锐的。

    如果香任哲平知晓了方佩瑜的实际身分及早业的关系,而没有拒绝与她见面,这就表示她准备接纳方佩瑜。

    因为香任哲平是可以用划清界线的态度处理此事的。

    无论如何,接见儿子的情妇,在香任哲平的心目中,有绝对的理由视此为一项罪行,最低限度是没有给予媳妇足够支持的表示。

    于是方佩瑜是满怀信心地跟香任哲平在山顶餐厅内见面的。

    香任哲平坐下来不久,就说:

    “原本要请你到办公室去见面,但在那种气氛之下,只谈生意,也未必合我们的心意。请你到家中去呢,在现阶段还未认真合适。”

    “这儿甚好,只要能被接见,我已很开心。”

    方佩瑜不错是神采飞扬,但她表现得更积极的是谦恭,以及绝对高级的奉承。

    “那就好。早业把你介绍的这笔大生意告诉我,能有这种机会,搭通了中国百货连锁店的货品内销与外销渠道,是求之不得的事。可是,方小姐,你有本事运筹帷幄,指挥若定。钱应该赚到你的口袋里才是。”

    “是赚到我的口袋里的。”方佩瑜淡定地答。

    “你跟早业怎样说合作的条件与利润的分配?”

    “很简单的一条常识,他的是我的,我的也是他的。”

    方佩瑜一开场,就如此挥军直入,毫不造作,微微地令香任哲平吃了一惊。

    她心想,眼前的这个女子,对香早业如此的义无返顾。

    有诸内而形诸外,既是打开天窗说亮话,香任哲平便说:

    “你对小儿太错爱吧,是不是有需要旨在必得?”

    “伯母,得与失,其权在你。”

    “我?”

    “对。”

    “有我的份儿吗?”

    “太有了。”

    方佩瑜回一回气,继续说;

    “早业不会为我而放弃你及香家,这是肯定的。”

    “何以这么低估自己,放在眼前的有个叫叶柔美的女人,她的条件比你差得太多了。”

    “不是妄自菲薄,而是不宜把早业的个性错误估计。你知我知,他是个浪漫不起的人,此其一。他的进取是循序渐进式的,不是白手兴家的材料;最大的理想与目标,是青出于蓝,早业从没有另起炉灶的志气,此其二。在谈第三点之前,我得补充一句,香早源若有另起炉灶,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准备,他的谋略与计算,不可忽视,实则比早业还要行。”

    香任哲平至此,明白为什么香早业跟自己的对话,都变得比以前醒目了。

    无非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忽然的,香任哲平生了一种儿子找对了对象的感觉。

    这个意念一闪而过,她不觉吃惊。才不过几句话,这姓方的年轻姑娘就买了她的心?太犀利了吧!

    “你说,还有第三点呢?”香任哲平重新集中精神听下去。

    “香早业是有潜质的一个人,但潜质要被发掘、被提升、被栽培,否则就会被埋没。换言之,香早业需要有人拉着他的手一齐飞升,他自己连独个儿独立一阵子都会觉得厌烦而放弃。”

    “方小姐,从没有人像你那般了解早业,差点包括我在内。”

    “不,你是知道的,只不过没有眼前的需要,要你好好的把早业分析吧了。”方佩瑜说“所以,话说回来,要培训早业,必先要你的认同。”

    这顶大帽子戴得香任哲平最舒服。

    不论是孙凝抑或叶柔美都没有这个重要的意识。

    至于大媳妇胡小琦是异种,她只是香任哲平破坏长子生活与成就的一只棋子,对她有不同的处理手法。至于香早业的妻岑春茹,她的态度比起方佩瑜来,更差一截了。

    岑家与方家都可以说是香江豪门,岑春茹当初也是得到了香任哲平的认可,才踏进香家的,但岑春茹在往后的日子却没有对这份认可作积极的回应。

    在过了一段时期之后,香任哲平其实提点过香早业,说,

    “二嫂因没有商场经验,她连本城富豪也分若干等级这回事也弄不清楚,你有便呢,告诉她一声,不要随便答应出席一些并不需要应酬的场合,以免贬低了身分。”

    表面上这番话只是针对岑春茹的社交活动,对她答允当什么慈善活动的主席与顾问之类提出意见,骨子里其实是要她觉醒岑家跟香家比,仍有一段距离,示意岑春茹在高攀香早业。换言之,不知感恩,不明图报,或直接地说,不懂对香任哲平迁就与逢迎,是不智的。

    可惜,香早业有意无意地没有转告其妻,更没有心机去分析母亲的用意。

    这比起方佩瑜肯自动自觉的向香任哲平的权威致敬,是有重大分别的。

    香任哲平对方佩瑜说:

    “我认可的话,香早业会答应你向岑春茹提出离婚吗?”

    “我说过了,早业要有人捉着他的手,才能一齐起飞。

    而且,早业看岑春茹被孤立了,他会下定决心把这件事办妥。”

    香任哲平一听,眉毛向上一扬,问:“岑春茹会被孤立吗?”

    “会。”方佩瑜非常肯定地说。

    “香家对付她,只代表她一面受敌,她还可以有后盾。”

    “如果娘家不支持的话,岑春茹就是腹背受敌,四面楚歌了。对于一个不出社会来做事的女人,她身旁的猪朋狗友,只是落难时的一层压力而已,不会对她伸出援手。”

    “你何以如此肯定她娘家的态度?”

    “你有兴趣听经过?”

    “为了增加我们彼此的了解,我愿意花时间聆听。”

    于是方佩瑜扼要地把她的部署说了一遍。

    “在公事得益,私情发泄的情况下,白晓彤会令岑奇峰就范。最重要的是岑奇峰一定会看在商业的一大笔进帐上自动就范。白晓彤只起推波助澜的作用,架起他下台的阶梯而已。”

    香任哲平差不多拍案叫绝。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这姓方的才真是自己理想的媳妇材料。

    香任哲平一直需要一个家势显赫,聪敏能干,为求目的,不择手段的女人去当儿媳妇,助她一臂之力。

    能有这样才具的女人不多,这少数之中还要她具备一个非常重要的条件,就是肯臣服于香任哲平手下。

    打个比方,香任哲平是武则天的话,方佩瑜要是上官婉儿。

    谁个朝代的后妃,一旦不合皇太后的脾胃,不是打落冷宫,就更可能是红罗赐死。

    时移世易之下,她,香任哲平投儿子离婚再娶一票,有何不可?

    况且,聪明伶俐的方佩瑜还清清楚楚地说:“我要一开始就成为香早业以至于香家的资产,而不是负累,这一点请你放心!”

    香任哲平笑着说:

    “你这么肯定雅顿的外销合约与哈尔滨的内销网所带来的利益,适足以抵销香早业离婚的那笔赡养费?”

    方佩瑜很从容地答:

    “如果香家不是由你主持,再多十倍的盈利,也可能弥补不了香早业的一半身家。但,我对你有着无比的信心。”

    至此,香任哲平忍不住哈哈大笑了。她跟方佩瑜果真是说着同一语言的两个女人。方佩瑜甚至能当她肚于里的一条蛔虫。

    她确实早在香家的公子成婚之前,这位香氏家族的掌舵人,老早已经计算好财产的分配方式,不会谬谬然地留下一笔可观而且可调动的数目,让媳妇摇身变为外姓人时,会得有把柄数据在手,平白分他们香家的利益,其实,这不是难懂的一个道理。只要是名门望族出身,都知道世纪末的婚姻是应该怎样安排的。

    在欧美,尤其美国,老早已流行在婚前订立契约,讲清楚他日离异,妻子名下极其量所能享有的利益,以免被她分去一半的身家。太多望族离不了婚,就是很难割舍巨额家财之故。

    以香任哲平的老谋深算,再加手上有四个儿子,老早就会想到预防策略,怎会在儿子婚姻有问题时,平白容许外姓人取走分毫?

    有钱人尤其比没有钱的计算得周到。因为后者根本无钱可守、无财可计。

    方佩瑜再补充:

    “我引进香家的生意,除了颜面以外,很可能还有其他的利用价值,那就要你去想一想了。”

    这最后的一句话,就更深得香任哲平的心了。

    无疑,这次会面是空前成功的。香任哲平找了个机会对香早业说:

    “如果你老早留神找到这个方佩瑜,就省掉如今的很多麻烦。当然,这种麻烦或会由别的一些乐趣抵销,你会得看着办,实在不用我操心了。”

    这番话就等于圣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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