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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果数十颗一两
溪水两壶二两
一片衣角十两
“这是什么!”她生气地把纸揉成一团,朝他丢去。“简直是土匪,为什么野果要钱,溪水也要钱,又不是你家的!”
他严肃道:“如果是你去取的当然不用钱,但是是我花体力去拿的,自然由我开价。”
她气得发抖。“那一片衣角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十两?”
“你发烧的时候,我扯了一块衣角下来当湿布巾用,这等于毁了一套衣服”
“做一件衣服连一两都不用”
“那件衣服是一个好姑娘一针一线缝出来送我的,要算百两也不为过,我已经算有良心了,才算你十两。”
她气得已经不想再跟这无赖多说一个字,甩头就走。
“怎么,不想付钱?”他耸耸肩。“既然这样,就当你欠我一个人情。”
她回头瞪他一眼。
他笑着挥手。“你的伤也好得差不多了,你想走就走吧!我也不拦你,记得欠我一份人情就是了。”
“你想要我做什么?”她直截了当地问。
“目前没有,日后想到了再说吧!”他笑道。
她仍是瞪着他。
“怎么,舍不得我,不想走啊?”他促狭道。
“少往自己脸上贴金,我知道你想要什么。”
他挑眉道:“这倒稀奇了,你认为我要什么?”
“三少爷,你回来啦!”
突然,一个大嗓门毫无预警地插进话来,穿着蓝衣裳的门房站在大门口,脸上带着惊喜,似乎没料到会见到洛无央。
“我在里头听到有人争吵,想着这声音好耳熟。”仆役兴奋地跑下台阶。“前些天大少爷才来,没想到今日您也来了。”
“大哥也来了?”洛无央挑起眉宇。
“是啊!来避暑的,大少爷若是知道您来了,定会很高兴的。”
洛无央朝月影说道:“你也进来。”
仆役一脸好奇地看着头戴笠帽的月影,但因为主人没开口介绍,他也谨守本分,没敢贸然询问。
仍在外头的月影挣扎着要不要进去,或许现在就应该分道扬镳只是她也不知要去何方,她早就无处可去了
“怎么了?”洛无央轻碰帽檐,低头询问,正好瞧见她茫然的表情,他在心里轻叹一声,说道:“先进去吧!”
“我想我还是”
“别傻了,这么热的天赶路身于会受不了的,要走明天一早再走。”他说道:“也不差这一天。”
他说得也是,月影总算定了下心,也好,就明天吧!明天再说,反正她随时能走的,也不差这一天。
这样一想,心情又好些了,她点点头,与他一块儿进了大宅子。
“继续刚才的话题,你不是说知道我想要什么?”洛无央随性地倚在凉亭石椅上,一边吃着香甜的葡萄。
看着一桌子的糕点与干果,月影莫名地觉得愤怒,明明就是个有钱的大少爷,刚刚竟然在那边跟她算野果跟溪水的费用更别说一片衣角这种东西!
“怎么,饿昏头吗?脸都红了。”他大方地挥了下手。“想吃什么就吃,不用不好意思。”
欺人太甚!
她抽起木剑就往他身上打,他闪身躲过,诧异道:“怎么了?”
“我若吃下这里的东西,就得卖身在你这里还债了吧!”她一连往他胸口刺了三剑。
洛无央不得不拿起竹箫接招,旁边的葡萄盘让月影打翻,撒了一地。
“原来你是担心这个。”他翻过栏杆躲过她的攻击。“可是你这性子,即使当了下人,也不可能听命行事。”
“那是当然。”她冷哼一声。
他好笑道:“那买你干嘛?跟自己过不去?”
也对,她收回剑。她已经不是以前的自己了,根本不用担心卖不卖身的事,要谁敢逼她做她不喜欢做的事,她就一剑刺死他
“你看看,好好的一盘葡萄,都让你糟蹋了。”他摇头看着满地的水果。
“我是不会赔的。”她丑话先说在前头。“至于这三天你照顾我的人情,我现在就还你。”
“怎么还,对了,你说过知道我想要什么?”他翻身坐回凉亭内。
“没错。”她将木剑平举在侧。“这几天你一直在测试我的剑法,别以为我不晓得。”
他挑眉,点点头。“没错。”
见他如此干脆承认,倒让她有些讶异。“那你看仔细了,这套剑法一共十二式,失传了近百年,目前我只练到十式,我会一边演练,一边念口诀,就看你能记得多少”
“等等。”他惊讶地出声阻止。“你你以为我要你传授剑法吗?”
她皱眉。“不是吗?”
他无奈又好笑地朝天叹口气。“当然不是。”
她的眉头锁得更深,双眸有些困惑。“那你为什么你试我的剑法只是好玩吗?”
“不是。”
“那是为什么?”她追问。
“你自己想,想到了再来问我。”他不可思议地摇头。“你这样随随便便传人剑法也有欠妥当,教你武功的师父知道了会责备你。”
“她死了。”
他换个方式说。“她没告诉过你,不要轻易传外人吗?”
“没有,她说随便我,反正没遇上我,这剑法早失传了。”
“你怎么不传水月庵的师姐师妹们?”总比传给他这个外人好吧!
她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师父说这剑法太邪太凶残,不准我私授给师姐师妹们。”
还真像惠良师太会说的话,见她双眸中有丝落寞,他轻叹口气,不假思索地抬手摸摸她的头。
她反射地以木剑打开他的手,怒目而视。“做什么!”
他莞尔道:“摸你的头。”
“我又不是圆玉她们。”她瞪他。
“那好吧!”他拿箫敲她的头。“你大概比较习惯这样。”
她一掌打上他的胸膛,他轻咳地后退一步。“下手还真不留情。”
哼,她若没留情,他早就吐血了。
瞧着她一脸高傲的表情,他笑问:“你想在江湖上闯出名号吗?”
她瞥他一眼。“没兴趣。”
“游山玩水呢?”
“没兴趣。”
“那这样问吧!你对什么有兴趣?”
她别开头,望着远方的天际她对什么都没兴趣
这几天里他已不只一次在她脸上看过这种落寞,就像让人抛弃的孩童一样,茫然地不知该往哪里去?
“如果没有特别想做的事,就留在我身边怎么样?”
她诧异地望向他,留在他身边,他在说什么?
“等你想离开的时候再离开。”他拿起雪糖李咬了一口。“如果你无法忍受跟我在一起,那就留在这儿,随意要做什么就做什么。”
“我听不懂你的意思。”她皱眉。“你要我做你的奴婢服侍你吗?”她绝不会答应。
他笑出声。“我可不敢奢望你来服侍我,不过如果你愿意的话我也不反对,我倒满想看你柔顺听话的样子。”
她瞪他一眼。“那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这么难懂吗?”他再解释一遍。“你就当在我家作客便是了,我若要出门会问你要不要同我一起出去,你若想就跟来,不想就算了,吃住的费用我不会跟你算,这点你可以放心。”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
“原因对我来说不那么重要,我想做就做了。”他扬起眉毛。“你若不愿意我也不会勉强你,不过你若真要单独上路,最好先赚点盘缠,吃住总是要银两的。”
“我不需要盘缠。”她说。“想吃东西的时候去偷就成了。”
他怔了下,大笑出声。
“你的戒律丢得还真快。”
“我本来就不信那些。”她低头看着手上的木剑。“我真不明白你在想什么。”
“也不急于一时,总有一天会明白的。”他拿起蜜梨递到她面前。“吃吧!不跟你收钱的。”
她看看他,又看看梨子。
“怕下毒?”他低头笑问。
她瞪他,这人的行事作风实在让人费解,有时对她严厉,毫不留情,打她伤口时从不手软,有时却又吊儿郎当地,不停惹她生气、嘲笑她,还利用她抢回红雨剑,但她受伤时他却寸步不离,总是在她身边吹那吵死人的洞箫。
她以为他照顾她只是师父之托,只是想偷学她的剑法,但刚刚她想传剑法时他却拒绝了,还希望她能继续留在身边
她真的不懂他在想什么,背后目的为何?
“你在可怜我吗?”如果他敢露出任何同情的眼神,她会赏他一个窟窿。
他一愣,突然大笑。“你有什么需要可怜的吗?”
他的笑声让她觉得自己很蠢,她恼火道:“当然没有。”
早知道就不问这问题。
“那就别想这么多。”他拍拍她的头,再次遭到她以木剑回击,他不以为意地继续说道:“留下来,怎么样?”
他的双眸里没有平时的嘲弄与促狭,只有直率以及偶尔她会在师父眼中瞧见的温柔她愣了下,是错觉吧!他怎么可能与温柔扯上关系,即使受伤时,他也从不曾对她轻声细语过。
除了那一天她莫名地哭泣,而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静静地抱着她走了好长的一段路。
想到那逃讵脸的样子,她急忙将自己拉回现在。
“我就再留一段时间。”她说得有些急促。“反正我也没有要去什么地方。”她背过身,拿了一些糕点放入怀中,掩饰不自在的表情。
他勾起笑,安下一颗心。
“这些点心你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把自己养胖些,对身体也好.”她身子原本就清瘦,后来又负伤,整个人瘦了一圈,都要成骷髅了。
月影没说话,静静地吃口糕点,他对她好的时候,她常不知该怎么反应,不晓得他是真的关心,还是耍着她玩。
怎么看人她是没自信的,想到过往的事,她的眉头紧紧皱着
“怎么了,不好吃?”
一只手温柔地抚上她的头。
她茫然地抬起头,没听见他问了什么。
一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不知神游到哪儿去了。“坐着吃吧!”
她没有争辩地坐下,伸手拿了糖李子吃,他微笑地拿起竹箫开始吹奏,她瞥他一眼。
这人还真爱吹箫,不管她说了几次不喜欢,嫌吵,他依然故我,不过算了,久了也习惯了。
她拿起另一块糕点,默默地又吃了一口,这里的东西还挺好吃的,如果圆玉她们在的话,一定会乐翻的。
怎么又想到这些,她轻叹口气,将思绪集中在吃东西上,她们应该回到惠亭山了吧!不过这些都与她不相干了。
一个身影斜倚在窗边上,半裸胸膛,白袍敞开,黑发沾着湿意,虽然才沐浴饼,去了不少暑气,可现在他却又热得像烤过的石头。
房门被推了开来,不用回头,光听脚步声,他也晓得是谁
“怎么不穿好衣服?”
扁听她的声音,就觉得烦躁少了一些儿,他的视线由窗外移至她身上,瞧见她将食案放在桌上。
“过来帮我拉好衣裳。”
“少爷”
“别让我再说一次。”他冷下脸。
她上前走到他身前,为他拉好衣裳。“这几天怎么这么暴躁?”
“我讨厌夏暑。”他揽近她,低头将脸埋在她颈边。
“这样不是更热吗?”她拉紧他的腰巾。
他轻笑。“要勒死我你还得再用力点。”
她绑好腰结,随手拿起蒲扇,为他去暑。“三少爷来了。”
“嗯。”不感兴趣地闭上眼。
“还带了个姑娘。”
他抬起头,无聊的表情终于露出一点兴味。
“吃点冰吧!”她回身端了一盘冰过来。
见他丝毫没有要动手的意思,她只好拿起汤匙舀了些冰到他嘴边。
“少爷最近越来越任性了。”
他微笑地扬起嘴角。“主人不任性就不是主人了,是吧,雪。”他的食指画过她的柳眉。
她将汤匙塞进他嘴里。“吃冰吧!”
他闭上眼,让那冰凉在口中融化。“这才是消暑的方式。”
她以帕子轻按他额头,擦去他沁出的汗珠,他低下头,将脸靠在她颈边,箫声由远而近,自窗外飘入。
“是三少爷的箫声。”
“嗯。”“好些年没听见了。”她顿了下,再次将汤匙送到他嘴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