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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娘拉住我手道:“莪儿,我们回房去吧”我站立不动,看向吴尔库尼,只见她也怔怔的看着我,见我瞧她,大娘道:“等会儿,大娘找她来给你作伴好么?”我点点头,方随她回房去了。
大娘送我回房便即离开,直至快到晚饭时分方才回来,她进门便笑道:“莪儿,你看谁来啦!”她向门外招手,吴尔库尼穿戴一新走了进来,她神色羞怯,我伸出手,将键子递给她,她方才笑了。
大娘在一旁瞧着,笑道:“就可惜她身有残疾,又不识字,要教她什么礼仪规矩,只怕难的很。”我想了一下,转向吴尔库尼,对着大娘一指,伸出右手握拳,只竖起大拇指向大娘弯下,她仔细看着我的手式,侧头微笑,稍一停顿便向大娘跪下磕起头来。
大娘笑道:“这就行啦!是个机灵的孩子。莪儿,我会另嘱咐人看着她点,往后便由她帖身照顾你了。”
自此,吴尔库尼便成了我的玩伴,只除去书房学课时,大娘不准她跟随之外,其余时间我便都与她为伴。她不但灵秀聪慧,还会剪一手漂亮的窗花,更有一次,她无意间看到下人的笛子,便爱不释手。当即扶笛在手,吹出一曲悠扬的曲子来。我以往睡觉之中,常发梦魇,被她看到后,以后每当我要睡之前,她就陪在我的身边,吹上一曲低缓平和的笛子,不知不觉中,噩梦渐渐远离,我的身体也逐渐康复起来。
我虽已康复,但脖子一侧却留下了一条永不消失的疤痕,这疤痕如同一条粉色蜈蚣,触目惊心。额娘每次轻轻抚过,总不免伤心落泪。没人敢提及那个刺客,而我一直等到长大后才知道,那伪装家仆的刺客是一个家破人亡的汉人,想用自已的生命来换取父亲唯一的骨血以作报复。
又过了月余,父亲方才亲来看我,他见我康复,很是高兴。只是政务繁忙,我能与他聚首闲谈的日子却更少了。
过了一段日子后的一天,听额娘说起父亲正在书房里与他的一群幕僚商议政事。我很久没有见他,十分想念,便走向他的书房,吴尔库尼几次伸手拉我,我只向她做个鬼脸,并不理会,她只能随后跟着。我们蹑手蹑脚的走至窗外,却正好看见几人出了书房。
我看他们已走,便不再躲藏,向里才一探身,便听到十五叔朗朗的笑声道:“是东莪么?快进来吧”我走进屋里,只见屋里只有他们二人,父亲坐在书桌边,十五叔坐在一侧。
父亲面有倦容,看到我却很高兴,笑道:“这些日子怎么都没见你来书房看书了?”
我笑答:“额娘说阿玛这般忙碌,不应该来打扰您。”十五叔笑道:“二哥享尽齐人之福,更难得的是个个都这么体贴,可真教我羡慕。”
父亲看他一眼笑着说道:“在孩子面前,不要这么说话!”
他招手向我道:“我前些日子好像恍惚间听人说你院中如今常有笛声,你在学乐器么?”我答道:“不是的,那是我的侍女吹的,可好听啦!”他道:“哦,是这样。倘若喜欢,你也可以请她教你,学习乐礼,对人可有诸多好处”
我听他这么说,一心想讨他高兴,便道:“阿玛若喜欢听,我这就让她给您吹一曲,她就在门外呢。”十五叔笑道:“好呀,今日也让十五叔沾点东莪的光,听一段好曲子。”
我看父亲也微笑点头,便走到门口打手势唤吴尔库尼进来吹奏。她面色苍白,十分紧张,低着头走到堂中,向他二人盈盈跪下行礼,取出放在腰间的长笛,开始吹奏。
我边听边走向父亲身边,却见十五叔面露诧异之色,道:“哥哥府里竟有这样的人!”父亲目光如炬盯着吴尔库尼,缓缓道:“我也是今日方才知道。”
十五叔向我笑道:“东莪,你有什么想要的东西么?”我奇道:“什么?”他拉我到他面前,轻笑道:“这个婢女,十五叔跟你换了,要什么,你只管开口。”我想了一会方才有些明白,忙走到父亲面前道:“阿玛,东莪不愿意换。”十五叔呵呵呵地笑了起来。
父亲一言不发,直到她一曲吹完,便对我说道:“让她再吹一首”我向她打了手势,她向父亲瞟了一眼,忙开始另一支曲子。父亲让我坐在他身边,问道:“她是从何处来的,你说给我听听。”我便将十五叔福晋相邀之事从头说起,父亲仔细倾听,目光却从未离开吴尔库尼一刻。
待我说完,他十分随意的淡淡说道:“多铎,你的福晋近来有些糊涂了,外来的人也随便招进府来”十五叔笑道:“她哪及嫂子,她根本就没有脑子。”
父亲伸手拿起茶碗,浅茗一口,将身子朝向十五叔放低声音道:“倘若有人从我这里偷师,想拿女人来作晃子,你说我该不该讨点利息?若是漂亮女人,你杀的下手么?”
笛声忽然微有滞顿,只极微的一瞬间,但十五叔脸色已变,他飞快的看了一眼吴尔库尼,立刻恢复自然,笑道:“这般的样貌,庞都来不及,我可下不了手”父亲与他对视一眼,不再说话。
我在一旁全然莫名其妙,父亲看了看我笑道:“好了,你们下去吧。”我伸手招唤吴尔库尼,向他二人辞别,走出房来。
到了晚饭时间,十五叔与父亲在书房用饭,没有出来,连每日都在的大娘都没有和我们一起用饭。我问额娘,她也说不知。吃过了晚饭,我如往常一样待在额娘房中,她的手里自我记世以来好象从未有闲着的时候,不是在刺锈便是描画花样,今日也是如此。吴尔库尼则如平时一样在旁帮忙,可她今日有些心不在焉,总是望向窗外,望了几次,连我都察觉了她的不安,可打手势问她,她却一味的摇头。
额娘忙了一阵,便让她去大娘房里拿所需的几样花绸,她看了花绸的样子,表示记住了,我便让她离开。可是她去了很久,也没有回来,我不免担心起来,不知她去了哪里,便唤别的侍女去找,可那侍女寻了一圈,垂丧而返。
我不顾额娘阻拦,走出房间去寻,在院中碰到了父亲房中的侍女,我问她几次,她终于支吾的道:“奴婢刚刚看到吴尔库尼跟在十五爷身后,一直朝我打手势,我也不知她是什么意思。”
我听她说完就忙朝前院奔去,远远看到父亲的书房中亮着灯,我的心里却不知为何,忽然涌上一阵害怕之感,不由自主地放慢步子走进,至窗下时听到十五叔的声音道:“是真是假,只管交给我办就是了,还问什么?”
室里静了一会,只听父亲缓缓说道:“你装的再像又怎么可能逃的过我的眼睛。是谁教你用这么个笨法子接近你倘若有什么苦衷,眼下是最后的机会说不说那也在你。”此时,一个我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呜呜”了两声,正是吴尔库尼。
我不加思索,推门进去,房里的人都吃了一惊。父亲与十五叔坐在一旁,吴尔库尼则跪在地上,她见到我顿时“呜呜”不断,眼中尽是哀求的目光。
十五叔走到我的面前道:“东莪,怎么你还不去歇着?”他看向我身后,侍女们气喘不息,刚刚才跑到,他怒道:“你们怎么侍候的,入夜了还让格格在院里乱跑。”
我身后的侍女忙伸手拉我,我用力一挣,拉住十五叔的手臂问道:“十五叔,她怎么啦?为什么她跪在这里?”他笑道:“能有什么呀,她做错了事,正向你阿玛认错呢!快回房吧,夜间有风,受了凉又该吃苦药了。你不怕么!”
我抬头看向父亲,见他也正看着我,我忙道:“阿玛,吴尔库尼她听不见你说什么的,让我慢慢教她规矩吧,好么?”
父亲神色凝重,招手叫我走到他的面前,问道:“你这么喜欢她么?”我用力点头,他又道:“她有什么好?”我道:“她是我的伙伴,我从小便只有她一个伙伴。她有许多好玩的本领,会剪漂亮的窗花;我入睡之时,她会吹好听的曲子给我听;我写字的时候她便在一旁磨墨;我空闲的时候她便教我踢键子。”
十五叔走近拍了拍我的肩膀笑道:“这有什么?十五叔明儿个就给你找个会变戏法的。”我摇了摇头,只看向父亲。
他对我深深凝视,良久方道:“东莪,告诉阿玛,你感到孤单么?”我轻轻点头道:“别的人只会看着我,我时常做噩梦,有时夜里梦醒总是害怕的要命,可是有她作伴以来,我已经好久没有做那可怕的噩梦了。”十五叔上前一步道:“哥”父亲伸手制止,只看向我,却不再说话。
良久良久,他站起身子目视前方,朗声道:“有一句话,要你记得,打今天起,我便认了府里有你这么一个人,你只要记得是谁在保你,那就够啦。”十五叔皱眉道:“哥,你这”父亲再度打断他,向我道:“好了,夜深了,你带她回去吧。”
我走至吴尔库尼身边将她扶起,她面白如纸,身子不停的发抖。我牵了她手,与她一同往回走,十五叔轻轻叹气,在我身后关上房门。
第二日一早,大娘便带了人端着一个药碗走进房间,向吴尔库尼挥了挥手。我向那药碗探头,未见药色,先闻到一股甜香,与在父亲房里闻到的腥辣药味大不相同,我问道:“这是什么呀?”大娘忙将我拉到她身后,离那药远远的,这才说道:“这是给吴尔库尼的药。”
吴尔库尼双眼瞪着药碗,嘴唇不停颤抖,忽然退开一步。大娘冷笑道:“本来就是让你选,你这么选,更合我的心意。”
我在一旁一点也听不明白,却见大娘身后走上两个大汉正要迈步上前,忽见那吴尔库尼冲到桌前,伸手拿起碗来,仰头喝了个干干净净。
大娘不再多说,命人带她离开,对我说道:“我找她帮忙做点事,你可别跟来。”我满腹疑团,却也不敢造次。
接下来的两日间,都没有见到吴尔库尼,我向大娘问及,她只说她病了,但不能看视,过两天自然会好。果然,到了第三日上,她才出现在我的面前。
此时的吴尔库尼面色蜡黄,目光迟顿,果然是大病初愈的样子。我问她病情,她只是摇头。这以后,她比从前迟缓了许多,眼中也失却了昔日飞扬的神彩。我打手势问她,她总是低头。大娘入夜后便不再允许吴尔库尼在房里陪我,我问大娘,她告诉我是因前次刺客之故,我也就不好再追问下去。
大娘看我有些不快便道:“莪儿,大伙所做的一切无不是因为对你的疼爱,特别是你阿玛,你对他而言是无价的至宝。倘若你也一样的重视他,便要听从他的安排,好教他放心才是”我用力的点头,因为我确实相信,在父亲的心目中,我的地位无可取代。
直到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