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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凌风不觉得伤处怎么疼,他知道,只要他不动真气,内伤便不会恶化,只要他不做剧烈的活动,外伤自也无碍。
可是他觉得混身乏力,而且有点头重脚轻,走起来轻飘飘的,似乎随时都能摔倒。
他听得见人声,也看得见火光,他明白,此刻的济南城里搜捕他正紧,大街小胡同布满了人,说不定还在挨家挨户搜索。
尽管搜查得紧,现在天黑,多少他还可以找点掩蔽,等到天一亮恐怕他就没处可躲了!
也就是说他在天亮之前非出城不可,要不然十成有九成他永远离不开济南城。
可是这时候的他妄想出济南城,谈何容易。
他明白,现在满城搜捕他的,绝不只是吃粮拿俸的府衙捕快,一定还有济南地面上的白道人物,甚至说不定还有些不会武的百姓,几乎等于是全城皆动,要想出济南城,那可真是难比登天。
明知道难,可是他不能不勉力一试,这时候要出不去,等到天一亮那就更无处容身了。
李凌风摇摇晃晃地专挑小胡同走,偏偏他又不能施展轻功身法。他知道躲不是办法,奈何目前他除了躲之外别无一点办法。
江湖上的事就是这样,嘴解决不了的事,迫不得已就得用手,他现在不能用手。
尽管但求仰不愧俯不怍,不必计较世情之毁誉褒贬,而他现在却不能不计较,因为现在不是毁誉褒贬,而是生死攸关,他并不怕死但是他不能这样死,死得不明不白,死得轻如鸿毛!
他一路摇摇晃晃,-路躲躲藏藏,有好几次差点被人看见,却在千钧一发的当儿化险为夷。
其实,他也沾了不能施展轻功身法的光,有谁想到李凌风这么从容地的慢慢走路?
好不容易看见城墙了,麻烦又来了。
城门盘查严密,他不能从城门出城,势必得走城墙不可,可是这么高的城墙,他怎能走过去?
他不能妄动真气,奈何他非动真气不可,动了真气顶多会让伤势恶化,不动真气,出不了城,可能就是死路一条。
这轻重利害李凌风自然分得出来,他横心咬牙,猛提一口气腾身拔起,往那高高的城墙上扑去。
左肋伤处一阵剧痛,还没到墙垛子便真气一泄掉了下去。
这一下要是摔下去还得了!
李凌风再咬牙,匆忙中单臂凝力探出右掌,飞快地扒住了墙垛子,总算没掉下去。
可是他人现在吊在半空中,左肋伤处奇痛彻骨,一只手臂支持着全身的重量,他头上都见了汗。
李凌风不敢自诩如何英雄,但他敢夸一身武功鲜有敌手,而如今竟连堵城墙也上不去,吊在半空中甚至难以支持,想想简直可悲,使他有点英雄气短。
他知道,这样吊着不是办法,休说难以持久,而且整个身形也暴露了,很容易让人发现,尤其一旦让人发现就是个活靶。
没奈何,他只有再咬牙,猛提一口真气,手臂同时用力往上翻去。
翻是翻上去了,伤处却疼得他站不起来了,他倒在墙头上直喘,混身是汗,几乎忍不住要呻吟出声。
就在这时候,他听见了一阵步履声,这阵步履声是从墙头地上传过来的,要不是他耳朵贴在地上恐怕还听不见。
抬头一看,城墙上,远处一点灯光,两个人影往这边行了过来。
他为之一惊,没敢往起站,就地一滚到了墙头外侧,脚先从两个城垛之间伸出去,然后就势一滑跳了下去。
他不敢想象跳下去之后会是个怎么样的情形,其实他根本没有想,没工夫想。
砰然一声落了地,头一阵晕,伤处又一阵剧痛,城墙上远处也传来了叱喝。
不能待在这儿,待在这儿仍难脱身,李凌风咬牙就要往起站。
一阵劲风扑了过来,李凌风心知要糟,他要抬手,奈何他没有抬手的力气,只这么-刹那间的迟缓,腰眼上中了一下,人马上就不能动了,眼前出现个黑衣人,满脸邪笑,道:“神刀大英雄怎么跟块石头似的,上头吃公事饭的人来了,我相信大英雄还是愿意跟我走,是不?”
他没容李凌风说话,伸一只手拦腰抱起李凌风腾身掠去。
龙困沙滩,虎落平阳,夫复何言?李凌风暗暗一叹闭上了眼。
他只觉耳边风响,呼呼地,也感觉得出黑衣人奔行的方向不固定,一会儿东,一会儿西的。
过了约莫盏茶工夫之后,忽听前面一声沉喝传了过来:“什么人,站住。”
只听黑衣人冰冷说道:“嚷什么,眼长在你媳妇裤档里了不成。”
前头那人哦了一声:“是三爷。”
李凌风觉出黑衣人停了下来,眼前有光亮,睁眼一看只见黑衣人抱着他进了一间石屋,屋子只有一张桌子,上头放盏破油灯,地上铺着几片干草,别的什么都没有。
他正在看,黑衣人胳膊一松,砰然一声把他扔在一片干草上,震得他两处伤都一疼,随听黑衣人冷喝道:“刀疤,放信号,往上报。”
外头有人答应一声,一道五彩光华冲上了天。
五彩光华一闪的时候,李凌风看见了,外头是片树林,相当密的树林。
只听那黑衣人冷冷道:“李凌风,你是个哑巴么?”
李凌风看了黑衣人-眼,黑衣人很瘦,两腮无肉,残眉细目,一脸阴狠相,两道锐利而阴鸷的目光正望着他,他没说话,没答理。
黑衣人冷冷一笑又道:“弄了半天你还是个聋子。”
李凌风眼一闭,仍没说话。
随听黑衣人道:“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你落进了谁手里?”
李凌风闭着眼道:“恐怕没什么分别。”
黑衣人嘿嘿嘿地笑了,道:“没想到咱们神刀李还是这么个趣人儿啊,行,我交你这个朋友。”
话锋一顿,又道:“其实,你做了谭逸轩,应该算是帮了我们这条路上的大忙,我们不但应当拿你当朋友,甚至应当拿你当英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们瓢把子竟传下令符来叫我们截你,而且是见着就砍。”
李凌风睁开了眼,道:“你们当家的是济南地面上的哪-位?”
黑衣人一摇头阴笑道:“别问我,你还是到阴间地府去打听吧,那儿不少屈死的冤魂都认识他。”
李凌风道:“那么你为什么还不杀我?”
黑衣人又一摇头阴笑道:“别忙,杀你的人马上就到了,我保证你见不着日出就是。”
李凌风没说话,可是旋即他笑了。
黑衣人一怔道:“你笑什么,这时候你还笑得出来?”
李凌风道:“东海水,曾闻无定波,世事何须扼腕,北邙山,未曾留闲地,人生且自舒眉,愁眉苦脸保不住我这条命,何妨脸上带着笑意,死得好看点儿!”
黑衣人看了看道:“你就是为这笑么?”
李凌风道:“还为一样,我有一身的武功,也有一套江湖罕匹的刀法,如今却得躺在这儿任人宰割,我说句话你别生气,像你这种角色,要在以往见了我只有丧胆逃跑的份儿,而如今你却站在我面前神气活现的,我也只有睁眼看着,受了,连动都不能动,你想想,可笑不可笑。”
黑衣人也笑了,是阴笑,道:“不错,是可笑,不过我觉得你更应该哭。”
李凌风道:“我从来没哭过,想哭也哭不出眼泪来。”
黑衣人道:“那好办,我来帮你个忙。”
他一步跨到,探掌就要抓李凌风的左肩。
一阵风刮得桌上油灯一暗,门口多了个人,冰冷话声传了过来:“把爪子给我缩回去,你想干什么?”
门口站的赫然是大姑娘!
李凌风为之一怔。
黑衣人忙收回手,满脸堆笑迎过去恭谨躬身:“姑娘,怎么您来了。”
大姑娘冷然道:“我不能来?老爷子让我来把人带回去,牵马过来。”
黑衣人恭应一声忙道:“刀疤,牵马。”
外头传来了蹄声,一个脸上有道刀疤的壮汉子牵着一匹鞍辔停当的健骑到了门口。
大姑娘道:“把人给我搭上马。”
转身行了出去。
黑衣人不敢怠慢,忙抱起李凌风出了屋,把李凌风当口袋,横着往鞍上一放,冲大姑娘赔笑躬下了身。
大姑娘连看也没看他一眼,踩镫上马,纵骑驰去。
黑衣人吁了一口气,抬手擦了擦汗道:“天爷,怎么碰上了这位姑奶奶!”
扭头进了石屋。
他进屋就要往下躺,一跟看见门口多了两双脚,他一怔抬眼,旋即一骨碌爬了起来,一步跨过去躬下了身:“老爷子,您”
门口站着两个人,卢近义、黄百达。
卢近义一摆手道:“人呢?”
黑衣人赔笑说道:“姑娘带走了,刚走,您没碰见”
卢近义脸色一变,抖手挥出一掌,黑衣人脸上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踉跄几步一屁股摔在地上,半张脸红肿,嘴角流出了一缕鲜血,他瞪着眼道:“老爷子,您”
卢近义怒声道:“谁叫你把人交给她的?”
黑衣人眼瞪得更大了,翻身爬了起来道:“怎么,老爷子,姑娘她”
一声冷叱从外头传了过来:“冒失,滚。”
一声闷哼,接着砰然一声响。
卢近义、黄百达霍地转过身去。
丈余外站着那黑衣蒙面人。
脸上有刀疤的黑衣壮汉捂着肚子,坐在黑衣蒙面人身侧数丈外。
卢近义一怔道:“怎么你”黑衣蒙面人冰冷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你能来我不能来?我看见这儿放的信号,就知道李凌风落在了这儿,可惜你我都来迟一步,他又让你那个好女儿弄走了,卢近义,你的女儿怎么老跟官家作对?”卢近义脸上现了苦色,刚要说话。黑衣蒙面人冷笑二声又道:“你也用不着再说什么了,窝藏钦犯与钦犯同罪,你女儿的行径不只是窝藏钦犯,你应该知道这是什么罪,一句话,我限你三天之内找到你的女儿把李凌风交给我,你可以将功折罪,要不然”
卢近义听得脸色连变,黑衣蒙面人话说到这儿,他突然-声冷笑道:“侍卫爷,事到如今这找李凌风的差事儿,可不能让草民我一个人担哪。”
黑衣面蒙人两眼寒芒进现,道:“卢近义,你怎么说?”
卢近义冷冷说道:“侍卫爷您别忘了,杀谭逸轩掳谭逸轩女儿的,可不是李凌风啊,要是任李凌风活着,对您的害处可比对草民我的害处大啊。”
黑衣蒙面人两眼寒芒暴射,哼,哼,哼一阵懔人的冷笑,道:“好,好,好卢近义,算你厉害,我领教了,好吧,这差事儿算咱们俩的,我先走一步了。”
他身躯一闪扑进了树林里。
卢近义眼望着黑衣蒙面人逝去处,冷然叫道:“老三。”
黑衣人恭应一声从石屋里窜了出来。
卢近义道:“你知道姑娘往哪儿走了,走了多久了,我把这件事交给你,只要找着人,都给我绑回来,姑娘她要是抗拒,跟李凌风一样,给我杀!”黑衣人一怔,要说话。
卢近义厉声喝道:“还不快去。”
黑衣人没敢再多说,恭应一声如飞掠去。
卢近义突然又跺一脚道:“气死我了。”
他腾身要走。
一声冷笑,石屋前多了个人,是个长眉细目,很白净,很俊逸年轻黑衣人,他一落地,两道森冷目光直逼卢近义,既不动也不说话。
卢近义硬生生收势停身,目光投向那白净俊逸年轻人,从对方那一对森冷目光里,他看出对方对他怀着强烈的敌意,可是他却不认识对方,甚至连见也没见过,他忍不住问道:“尊驾是”
那白净俊逸年轻人一仰头冷然说道:“我藉藉无名,默默无闻,说了你也未必知道,不过我可以告诉你,我马上就会成名了,你可知道为什么?”
卢近义双眉徽扬道:“那是你的事”
那白净俊逸年轻人道:“跟你有关,没有你的帮忙,我成不了名。”
卢近义微微一怔道:“这话什么意思?”
那白净俊逸年轻人冰冷一笑道:“山东地面黑道上的瓢把子卢近义,勾结大内侍卫血滴子,以栽赃手法陷害白道英雄侠义,我拿住卢某逼他向天下武林招供,为那被陷害的白道英雄侠义洗刷不白之冤,你说,我是不是会一举成名?”
卢近义心神震动,脸上变了色,惊声道:“你怎么知道?”
那白净俊逸年轻人冷笑一声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刚才你跟那满虏鹰犬的谈话我都听见了,那满虏鹰犬他自己也告诉我不少。”
卢近义道:“他自己也告诉你不少?难道他”
那白净俊逸年轻人道:“告诉你也无妨,我生平最恨的就是那些东西,他已经死在我手里,我没有留他活口,不过有你这个活口也是一样。”
黄百达冷叱一声道:“好大的口气,你不过一个藉藉无名,默默无闻的后生小辈”
白净俊逸年轻人道:“宰你这听人使唤、供人驱策役使的奴才角色可是绰绰有余。”
黄百达勃然色变,怒叱一声扑了过去!
白净俊逸年轻人视若无睹,一动没动,容得黄百达扑近,没见他作势,一个身躯突然腾空拔起,黄百达擦着他脚下扑过,只见他在半空中身躯疾旋,双脚连环踢向黄百达后脑,奇快若电,只听噗、噗两声,黄百达连吭都设吭一声便脑浆进射,一颗大好头颅四分五裂扑倒在地,他同时落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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