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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您现在看到的不是正文, 那就明天再来看吧!  “小妹, 你怎么了?”许秋阳刚要过去,就闻到一股恶臭, 仔细一看, 看见她的身下一滩滩的呕吐物和排泄物,忍不住干呕一声, 掩住了口鼻。

    “大姐, 我肚子疼。”许翠兰说完, 又是几声干呕,肚子里实在是没有什么东西可吐,只吐出了几口清水。

    看样子是急性肠胃炎,许秋阳急道:“什么时候开始疼的,怎么都不跟家里的大人说呢?”

    “半夜开始疼的, 来不及上茅厕,弄脏了地方阿妈要骂人的。”许翠兰虚弱地说。

    许秋阳明白过来, 大概是她半夜肚子疼要拉肚子, 可是茅厕比较远来不及去, 又怕弄脏了家里挨骂, 只好跑到这里的灰堆来, 谁知道接连上吐下泻, 最后连回去的力气都没有了,喊人也没人听得见, 只好躺到了现在。

    “你别怕, 大姐烧点水给你洗洗, 洗完了带你去看医生。”许秋阳手脚麻利地抓了一把草塞进灶膛,开始生火。

    “一天到晚只知道吃睡屙,干点活都干不好,这都什么时候了,早饭还没做好?”伴随着这个大嗓门,一个农妇打扮的中年妇女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乒铃乓啷地掀锅盖,“作死啊,烧那么大锅水,费多少柴草!”

    “妈,小妹生病了,屙了一身,我烧点水给她洗洗。”许秋阳见妈妈李桂芳来了,连忙说。

    “洗什么洗,洗完就不会屙了吗?赶紧做饭,吃完早饭还要上工呢,待会迟了又扣工分,让你弟捉两只白背蟑螂烧了给她吃就行了。”李桂芳不耐烦地说。

    “妈,小妹得去看医生!”白背蟑螂是李桂芳拿手的治病土方,不管大人小孩,只要有点不舒服,就去墙角抓两只,塞灶膛里烤干了,碾成粉末冲水灌下去,至于能不能治好,那就看各人的命数了,反正老一辈传下来,孩子都是吃这个长大的。

    他们这一辈人,说起家里有多少孩子的时候,通常的句式都是这样的,生了多少个,带到了多少个。李桂芳这辈子就总共生了十一个孩子,带到了八个,夭折了三个。整个人熬得干瘦干瘦的,四十岁的人,看起来跟个五六十的老太太似的。

    “看医生?”李桂芳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一点小毛病就去看医生,哪来的银纸,我长这么大都没听说过,拉个肚子还要看医生的,哪来那么金贵的命,有白背蟑螂给你吃就算好了,我们那时候,有鬼理你啊,都是自己去地里抠黄泥吃。”

    李桂芳一边唠唠叨叨,一边往灶膛里添柴,见许秋阳真的拎个木桶过来锅里盛热水,气得她抓起一根柴禾兜头盖脸就砸了过去。

    许秋阳一下没意识到她果真会打人,结结实实地挨了一下,火烧火燎地疼,眼看她还不解气,逃生的本能才迸发出来,身子灵活地扭身就跑,李桂芳挥舞着柴禾大呼小叫地追了一圈,气喘吁吁地回到灶房。

    掀起锅盖看到那一大锅水就气不打一处来,气呼呼地舀了半桶水出来,扔到灰堆旁:“还瘫什么尸,快去洗了!”

    锅里剩下的水中撒两把玉米渣滓,饭勺搅一搅,稀汤寡水的,一锅玉米渣子粥就算好了。

    许翠兰那边挣扎了半天起不来,许秋阳见李桂芳正端着大海碗喝粥呢,应该没空再打她,便悄悄地溜进来,去抱许翠兰。

    许秋阳这辈子还没碰过这么脏的人,免不了有些嫌弃,但抵不过身体里另外一个灵魂的姐妹情深,还是把她抱到洗澡间里,脱了身上的脏衣服,就着半桶热水草草地冲洗干净。

    李桂兰骂骂咧咧地吃完早饭,一边拎起锄头出门一边骂许秋阳:“还不赶紧给我去上工,要是迟到被扣了工分,看我打不打死你。”

    她爸许木胜也起身了,来到灶间拿起李桂兰用过的那海碗,直接往锅里一舀,盛上来大半碗粥就往嘴边送,稀里呼噜地喝完,用手一抹嘴巴,也跟着要出门了。

    许秋阳连忙跑过来:“爸,小妹病了,得去看病,您给拿点钱。”

    许木胜看她一眼:“问你妈去。”家里孩子多,哪个跟哪个他也分不清楚,每天天刚亮就出工,收工回来累得半死不活,最大的兴趣爱好就是上床困觉,只知道家里的婆娘下猪崽似的一年一个生娃娃,除了对最大的一儿一女还有点印象,下面的那几个萝卜头还真分不清哪个长什么样。

    小萝卜头们也都起床了,争先恐后地跑进灶间,差点没为那点稀得能照出人影的粥汤大打出手,抢到以后也不怕烫,大口大口往嘴里灌,真跟抢食的小猪崽没什么区别。

    许秋阳无语地摇摇头,再去看许翠兰,小脸蜡黄蜡黄的,就剩半个手掌大,八岁了,长得跟人家五六岁的小姑娘一样,刚才给她洗澡的时候,那手脚瘦得跟玉米杆似的,生怕一不小心力气太大就给折断了。

    她的情况看起来更不好了,整个人一抽一抽的,打起摆子来,嘴里面“呜呜”地叫着,连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不行,一定得送去卫生所。”许秋阳下定决心说,这个时候要再信什么白背蟑螂,那这个妹妹是不用要了。

    农村人一年到头能见到钱的机会不多,但许秋阳知道家里还是有钱的,就在她妈房里那口箱子里锁着呢,年前卖完粮食,许秋阳偷偷瞧见李桂芳把卖粮的钱里三层外三层地用破布裹起来,收到箱子里去了的。

    许秋阳去灶台下面捡起柴刀,气势汹汹地进了李桂芳的房间。

    “大姐,你干嘛!”大弟许东来慌慌张张地来拦她,许东来十六岁的大小伙子了,长得比许秋阳还高,他要真拦起来许秋阳也奈何不了他。

    “让开,我要去拿钱!”

    “大姐,你不要命了,被阿妈知道非得打死你不可!”

    “你看看小妹的样子,再不去看命都没了!还怕个屁啊!”许秋阳果断地支使弟弟,“你现在背小妹去卫生所,我拿了钱马上就来!”

    许东来犹豫着看了一眼许翠兰,又看了一眼许秋阳,畏畏缩缩地就是不敢动,许秋阳气头上来抬腿就踹了他一脚:“你还是不是个男人,赶紧的,出了什么事我担着,救命要紧!”

    许东来被踹得一个踉跄向前冲了好几步,倒是不犹豫了,飞快地把许翠兰往背上一搭,迈开大步跑了出去。

    这一脚踹出去,许秋阳自己也楞了一下,这是一向被评价为温顺老实的自己所做出来的举动吗?难道真的是近墨者黑,在这里暴力的环境下,自己也变成暴力分子了?

    不过还别说,这感觉还真挺爽的。

    许秋阳仗着心头那股气冲进李桂芳的房间,抡起柴刀照准那口箱子就劈——当然不敢劈,要真把箱子劈坏了,那她也给箱子偿命得了,她顶多就是有胆子撬个锁而已。

    那种简陋的老式锁头,锁舌就是一个薄薄的铁片而已,许秋阳稍稍用了点力气,就把锁整个拔下来了,打开箱子,一阵霉味扑鼻而来,一箱子的破烂,也就李桂芳还当宝贝。

    把箱子里的东西胡乱翻了个底朝天,许秋阳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藏钱的破布包,里面一堆分币角币,也不知道究竟是多少,许秋阳随手抓了一把往口袋里一塞,箱子也来不及盖上,匆匆忙忙就出门了。

    路过灶间的时候,听到里面传来刮锅底的刺耳声音,忽地猛冲进去,照着四妹的头顶上就拍了一下:“就知道吃,阿太还没吃呢,还不快点给阿太送过去。”说完马不停蹄地又冲了出去。

    到了乡卫生所,赤脚医生正好整以暇地翘着二郎腿,手里捧着一本破旧发黄的杂志在看,许东来背着许翠兰,傻乎乎地站在一边,一脸焦急却又唯唯诺诺地不敢开口说话。

    “啪!”许秋阳把钱拍在桌上。“医生,快给我妹看看。”

    乡卫生所就这么一个医生,看病、开药、打针一手包办,不过农村人一般有什么小毛病都不会花钱来看病,自己随便弄点什么土方吃吃就算了,真是大病他这儿也看不了,得上镇上的卫生院。

    所以他平时也是清闲惯了,突然来了个小伙子背个小女孩说要来看病,倒把他吓了一跳,不过吓归吓,规矩不能废,要看病,先得掏钱,他刚来的时候是吃过几次亏的,没让人给钱就先给看了病,结果药钱还得自己掏腰包倒贴。

    直到许秋阳把钱拍在桌子上,这医生才慢吞吞地站起来,示意许东来把许翠兰放下来,捏开嘴巴看看,又掰开两个眼皮看了看,不紧不慢地从抽屉里拿出一个药瓶,拧开盖子,用勺子舀出两颗土黄色的药片,递给许秋阳:“没什么大事,吃两片药就行了。”

    拎着桶走回来,许秋阳还是原来的姿势盘坐在火堆旁,只是左边多了两个小伙子,其他组的,不太叫得上名字,三个人说说笑笑的,倒是聊得开心。

    罗建刚心里“切”了一声,这姑娘还真心挺大的,家里刚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不说哭哭啼啼吧,起码也应该发发愁啊,就她还像个没事人似的,还笑得那么欢。

    一般姑娘家像这样无家可归,必须睡在这种条件恶劣的地方,谁还笑得出来?

    罗建刚把桶放回工棚,拿起换下的衣服,看了眼桶底那个灌满了热水的热水袋,趁着四下没人,飞快地塞到最里面那个小隔间铺好的被子里。

    他可不是特地给她灌的热水,只不过刚才去洗澡的时候不小心带上了,他二舅妈多事给他灌上了,既然都灌上了,总不能倒掉这么浪费吧,可他一个大男人,用这玩意儿像什么话。

    干脆就便宜她了,看她在火堆旁缩成那个样子,恨不得整个人都钻到火堆里去了,肯定是身上那身衣服穿不暖和。

    若无其事地出来,拉了块木板坐到火堆旁,刚好就在许秋阳旁边,当然他也不是故意的,这不正好这儿有个空位嘛!

    罗建刚掏出口袋里的雪花膏,随手往旁边一递:“要抹点不?”

    许秋阳还没反应过来,身旁的小伙子就一把抢了过去:“要,当然要!”

    拿到手里之后才仔细看:“唷,雪花膏,这不是姑娘抹的东西吗?难怪你脸这么白,跟个姑娘似的,原来就是抹这个抹出来的啊,不行,我也得抹抹。”说完拧开盖子,深深吸一口气,“真香!”

    旁边又一个人扑上来抢:“抹什么,我也要!”

    一瓶雪花膏在一群糙汉子手中轮流辗转,也不知道多少只沾满泥灰草屑的手指头伸到里面搅上一把,许秋阳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才罗建刚好像是想递给自己的来着,不由得满脸歉意地说:“真是不好意思啊!”

    罗建刚不在意地摆摆手:“不值什么,他们爱玩就玩吧!”要是他姐罗素芬知道她千辛万苦让人从省城带回来的,自己每次都只舍得沾一点点来用雪花膏,在这儿被这群臭男人这样糟蹋,怕不是会气得吐血。

    顺手掏出蛤蜊油:“你用这个吧!”

    许秋阳拿过来好奇地问:“这是什么,贝壳吗?”来自现代的许秋阳当然没见过这东西,而原主又是个见识短浅的,从来没见过什么护肤品之类的东西,自然就不认识了。

    罗建刚打开盖子给她看:“抹手用的,抹了不会裂得那么厉害。”她手指头上裂了好几道口子,深得都见肉了,看着都替她觉得疼。

    “哦,护手霜啊!谢谢啊!”许秋阳接过来,沾了一点往脸上涂,这几天早就觉得脸上干裂得受不了了,也不知道原来这个许秋阳是怎么过的,这么干冷的天气,脸上一道道都是冻裂的小口子,远看像是脸蛋红扑扑的,其实那都是细微的小伤口,被风吹得发红。

    她早想弄点东西涂一下了,护手霜就护手霜吧,总比没有好。

    想起以前的时候,虽说经济条件也不好吧,可大宝总是用得起的,后来工作了经济宽松些,也会买些稍微好一点的护肤品来用,女孩子嘛,最基本的保养还是要的,她可不想像这些农村妇女一样,二十多岁的人看起来就像三四十岁一样了。

    现在的这张脸虽然经历了十几年风霜雨雪的摧残,但好在年轻,恢复能力强,现在开始注意的话,应该也还能养得回来吧!

    罗建刚见她抹得像模像样的,先用小手指头沾上一小团,放在掌心,两只手按在一起揉匀了,再轻轻地往脸上拍,居然也显出一点斯文秀气的样子来。

    许秋阳一边拍,嘴里一边“嘶嘶”地吸气,她这是疼的,小时候她自己没有钱,天气变凉很久以后,继母才给她买润肤露,那时候脸都已经吹裂了,护肤品第一次涂上去的时候就是这种感觉,火辣辣地疼。

    不过这是皮肤修复的第一步,以后多涂几次就不会了,所以再疼也得忍着。

    但是只涂这么一次,会不会没有什么效果啊!许秋阳看了看罗建刚,看他好像心情挺不错的样子,索性厚着脸皮问:“这些东西,在县城里买着方便吗?”

    她来到这里之后没去过县城,在记忆里原主也很少去县城,而且身上一直没钱,去了也没买过什么东西,好像县城里买东西都是要票证什么的,她不太确定,所以想问问。

    其实罗建刚也不知道,他平时哪会关心这些呀,家里的事都是刘少梅操心的,给他买什么就用什么,要不是听罗素芬说,他还不知道这些东西还有抹脸的和抹手的之分。

    不过在姑娘面前当然还是要装一装的:“方便,随便哪儿都能买到,才九分钱一盒。”其实这九分钱也是刚刚听罗素芬说才知道的。

    许秋阳有点不好意思地说:“那我可不可以请你帮个忙,下次回县城的时候也帮我带一盒啊?我现在身上没钱,钱的话能不能先借着,一发工钱我就还给你。”

    罗建刚不在意地说:“这有什么啊,又不值多少钱,还说什么借啊,你先拿去用呗。”

    “这给了我你不是没得用了吗?”

    “我那不是还有嘛!”转了一圈的雪花膏回到罗建刚的手上,瓶子被挖空了一大半,剩下的膏体惨不忍睹,他也不好意思再给别人用了,随手拧上盖子塞进口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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