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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 “不用太崇拜我,天生的,没办法。”谢介挥了挥手。不管身边的人到底是个怎么样的想法吧,反正“请鬼回家”这个事在谢介这里算是已经成为定局的,不允许反驳。
四生子以前肯定没涉足过风水行业,但他们的工作强度一直都是迎难而上,早已经打造了一身钢筋铁骨,瑟瑟发抖归瑟瑟发抖,但真干起活儿的效率还是很高的。没多久,在经过四生子和四司六局的不懈努力下,还真就被他们从江左的传统民间风俗的某个犄角旮旯里,给谢介找到了一个请先人回家的依据。
完美!
而按照这个老传统的说法,中元节的祭祀还有新亡人和老亡人之分。谢介他表哥文帝这样死在最近三年内的,就叫新亡人;谢介他爹那样已经早登极乐好些年的,则叫老亡人。
新亡人和老亡人的归家时间是不同的,要分开祭祀,总之很有讲究就对了。正好大启的中元节一般都是七天长假的标准,这个分别祭祀的规矩,帮助谢介找到了足够多的事情做,不要太幸福。
钱甲腹诽,怪不得谢世子之前投入的那些铺子古董都赔了呢,这样整天不务正业的,想要赚钱只能靠天上掉馅饼好吗?
不对,天上好像真的掉馅饼了,还正好就砸在谢世子的嘴里。
谢三儿听了钱甲的话,有些不高兴,一板一眼的反驳:“我们郎君的正业就是吃喝玩乐,副业是在家当爵爷,兴趣爱好才是赚钱。虽然兴趣爱好发展的,呃,不太理想。但郎君的正业经营的多好啊,全大启你去打听打听,有哪个衙内敢说比我们郎君玩的好?玩的精?玩的壕?都快能写本《我是如何享受生活》的书了好吗?”
钱甲:……你在骄傲什么?
请表哥回家,不对,是祭祀表哥那天,风和日丽,秋高气爽。
谢介特意换上了纯素的凉衫,颇有吊孝之意。他是被四生子抬去院子里的,虽然他其实已经能没事走两步了,但并不能走太远,以免出事,这天开坛做法,还是直接抬了他去。
院中早已经摆好了一个四出头的官帽椅给谢介坐,这是大启所有椅子样式里最适合如今的谢介的,有靠背,有扶手。其他的椅子,大部分都比较复古。大启已经开始流行垂足高坐,但在样式上还是很难摆脱之前几个朝代席地跪坐的影响。
钱甲站在谢介的右手边,随时准备给谢世子看病,顺便的,他终于能够好好欣赏一下谢府的院子。说来有些不可思议,他随师父来谢府住了快俩月,都还不太了解这座深宅的具体结构。
宅老对外人总有些过于的严防死守,轻易不会让他们走动,和戒备森严的大内有的一拼。
也因此,时至今日,钱甲才看到了谢府后院的原貌。院子的占地面积很北方,有一种大到霸气的横冲直撞之感,但院子的内里却是典型的水乡园林,精雕细琢,廊腰缦回。人造的微型自然景观将偌大的宅院巧妙的分成了无数个区域,竹林,梅台,介亭水榭。更不用说肯定会有的倚假山,临细水,岩架跨洞,以及玉砌雕栏和纤巧盆栽。不管谢府的郎君本质上是个怎么样的大俗人,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旁人绝无办法从他住的地方看出他的本质,这里有的只是写意留白,天然雕饰。
在斑驳的树荫下,偶有倦鸟惊飞,如诗如画。
但在谢介的眼睛里,却只有椅前不远处的供桌香案,红木打底,金线勾边,通体彩绘,纹路复杂,却不失大启传统家具样式的那种清新淡雅。桌上摆着祭祀所需的全部用品,香炉蜡竿,瓜果点心,以及最重要的,他表哥的牌位。
这牌位是谢介自己私下命人做的,合不合法不一定,但谢介有底气让不管在位的是哪个皇帝都不会追究此事。他私刻表哥排位,只为了图个念想,刻着的文字没帝陵里那么一长串的花里胡哨,就只是“家兄闻受益”这五个大字,简洁明了,直达本质。
四生子着天仙洞衣,各持法器,站在祭台的四角,按照三天速成的口诀,开始了仪式。他们双目紧闭,念念有词,配上袅袅的龙头香,做的还挺像那么一会儿事的,至少庄严又肃穆,认真又严谨。
谢介看着牌位阵阵出神,就好像真的再一次看到了文帝,霞姿月韵,卓尔不群,他从烟雾缭绕中踏出,像极了小时候奉命来接谢介入宫长住时的样子,哪怕不笑,都是温柔的。
文帝这个人,就如他的名字,满招损,谦受益,是个真正的谦谦君子。仁善纯孝,又文采斐然,最重要的是礼贤下士,简直就是照着明君的模子刻出来的。要不然他的谥号也不会是文。除了死的太早,别无缺点。
再有如今皇位上的神宗作对比,文帝都快成为全大启的朱砂痣了。所以,在新亡人归家的这天,其实不仅谢介在招他哥,其他人也在招。
仅江左一城,私下祭祀文帝的人就不要太多,再加上这年又是文帝新丧后的第一个中元节,挨家挨户对此都很重视,连不少小商小贩都打破了夜市传统,早早的收摊不干,自发自觉的回家祭祀起了文帝。
但在这些人中,谢介依旧有一种莫名的自信,他表哥一定只会来他这里,因为只有他准备的东西才是他表哥真正喜欢的。
谢介别出心裁的多搞了些古籍的手抄本、古画的拓印版给他表哥烧下去。
比起那个众人所知的被拱上神坛的文帝,谢介了解到的表哥更像是一个文艺青年,一身的艺术细菌无处发挥,总在琢磨一些神奇的东西,好比给自己的姑母起个独一无二的称号,也好比当了皇帝后未免同辈的人因为要避讳皇帝的名讳而改名,兀自决定从他之后,谁当皇帝,第一件事都是先给自己改名。
改一个人,总比劳师动众的让整个宗室都跟着改要轻松,不是吗?表哥是这样和谢介说的。
“你高兴就好,毕竟你想当个好皇帝嘛。”谢介是这么回答的。
文艺青年,总是有那么一点过于理想化的热血,文帝也不能免俗,他的热血表现不是青春期叛逆,是比那危险的多的御驾亲征。
而大概好人总是没有好报的,文帝这一去,就再没有回来。
昔人乘鹤,斯人乘风,再不入梦。
谢介突然睁开了眼睛,眼中一片澄明,清可见底。他想着,其实他宁可他表哥是个坏皇帝的,荒淫无道也好,贪生怕死也罢,至少那样的话,他表哥此时还能安安生生的坐在龙椅上,受万人敬仰,而不是倾城祭祀,得一句敌国国君轻描淡写的“可惜了”。
但这事谢介说了不算,那些把他哥教成了一个圣人的名臣大儒才说了算。
一直到睡前,被允许多喝了点杯中之物才被扶回房中的谢介,还在念叨:“我要涨价,我要往死里涨价,那些什么老,什么翁的一个都不放过!要是有人敢有异议,就说我说的。不掏钱,就给爸爸滚蛋!我这里一点都不欢迎他们!一!点!也!不!”
宅老和四生子对视一眼,心中早有默契,自文帝死后,谢介早晚是要发一回疯的,拖了这几个月,心中的那股邪火总算是发出来了。发了好,总比憋着强。
“是是是,老仆明天就派人去说。”
“一定涨价!”
“狠狠涨价!”
“吓死丫的!”
谢小四无话可接,只能握了握拳加重气势。
虽然服侍谢介睡下的人这样七嘴八舌的安慰着,但包括谢介在内,其实大家都很清楚,文帝的死,是大启之痛,却不是任何一个人的错。
可以说是很戏精了。
【什么叫戏精?】谢介不解的问天石。
天石诡异的沉默了。
【要你何用?】谢介别提多嫌弃天石了。
天石却死板的回答:【我治好了您的病。】
是的,谢介被砸之后的昏迷后遗症已经不药而愈了,这自然都是天石的功劳。也就谢介这种不敏感的人才会到如今才发现,早在他拿到天石的当晚就开始不再想要呕吐了。哪有人上午还四肢不协调的平地摔,晚上就精神奕奕、神采飞扬了呢?这肯定是有什么非自然力量介入了。
谢介强词夺理:“胡说,隔天早上我还又一次摔了一次呢!”
天石履行职能,认真分析:【我不可能出错,你的身体在当天晚上就好了,至于第二天的第二次平地摔,那也许还是因为四肢不协调,但四肢不协调的原因绝不是长期昏迷,而是小脑不发达。】
最后一句谢介自以为懂了:【你脑子才不好使呢!】
天石:【我没有脑子,只有运算速度。你摔倒也有可能是你的潜意识作祟。好比,你其实只是傲娇,心口不一,嘴上说着讨厌,实则恨不能和房朝辞融为一体。】
谢介:【我们还是说说小脑不发达的事情吧。】
和天石长期混在一起的结果就是,谢介历史知识没知道多少,倒是学了很多奇奇怪怪、语出惊人的新词汇。
谢介两手修长的五指,很有韵律的互相碰撞着彼此,露出一个邪气的笑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骨碌碌的转动,怎么看怎么像是话本小说里的大反派,而不是忧国忧民、准备惩奸除恶的大英雄:【所以,我们要怎么对付房朝辞呢?】
天石:【……我们?】作死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吗?
***
神宗的皇后苏大丫,在第一时间得到了聂太后意外早产的消息,并尽可能快的赶赴了正殿。
比起聂太后,这位闺名叫大丫的皇后,明显才更符合朝臣口中村妇的定义。苏皇后也确实出身吴淞江附近的一个小渔村,说不上来是属于华亭县还是嘉定县(在现代其实都属于上海)。而她能从一个没见过市面的捕鱼娘,一跃飞上枝头变国母,自然是因为一项在民间流传已久的糟粕活动——娃娃亲。
若老闻家还是江左乡下种地的,那这门娃娃亲自然是门当户对,可闻家早已今非昔比,哪怕是盆子那两百斤的尊容,也有大把的高门贵女想嫁,盆子和大丫怎么看怎么不般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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