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伤平民是反抗霸权主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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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网多年，却依然是个菜鸟。所谓菜鸟，意思是还有很多事没搞明白；例如对恐怖分子被某些网民吹捧成英雄，我就至今没搞明白。

    其实人家早把理由讲清楚了：恐怖主义是对霸权主义的反抗，是受害者向施害者进行的报复，是穷人挑战不公正现行秩序的体现。

    的确慷慨悲壮冠冕堂皇——怎么，难道你赞成霸权主义吗？难道你怜悯该死的施害者吗？难道你认同压榨穷人的现行秩序吗？“不”就一个字，我老实回答。但，请允许我问几个问题。

    霸权主义必须反对，施害者理当受罚，不公正秩序不该存在。十分正确，我举双手加双脚拥护。我只想打听一下：在历次恐怖袭击中，究竟是霸权主义者死伤得多，还是平民死伤得多？我觉得这不算抬杠，你总不好意思跟我说，一场主要造成平民伤亡的恐怖袭击“本质”上反抗了霸权主义吧？

    你硬要这么说，我便认定你的逻辑是：平民就是霸权主义者，杀伤平民就是反抗霸权主义。落实到具体个案，如2005年印度新德里市场遭袭，死伤者中有不少贫民，那你的逻辑“更进一步”：穷人就是霸权主义者，杀伤穷人就是反抗霸权主义。911事件之后，有网民气势汹汹地质问哀悼者：非洲每天有那么多人非正常死亡，你为什么不难过？现在，当恐怖主义惨烈剥夺印度、伊拉克、巴基斯坦等国穷人的生命时，他们却说，这是反抗霸权主义。天！

    有人说，实现伟大事业要付出一定代价。何其相似的话语——人仅仅是工具，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然而问题又来了。“正义”的恐怖主义所体现的，据说是穷人挑战不公正的秩序。但是，恐怖主义的后台老板拉登，不正是富可敌国的垄断资本家吗？与他惺惺相惜的奥马尔，不正是曾祸害一方的军阀头子吗？宣称伊拉克的恐怖活动出于自己事先策划的萨达姆，不正是暴虐无常的大独裁者吗？你总不好意思跟我说，那些在恐怖袭击中丧生的大量无辜百姓，是实现垄断资本家、军阀头子、大独裁者“神圣”目的的必要代价吧？这岂不等于说恐怖主义的实质，是弱者为强者“买单”？既然恐怖主义是穷人挑战现行秩序，为何又要向穷人举起屠刀？这同霸权主义有何区别？

    还有人说，恐怖主义的滋生霸权主义难辞其咎，它是被逼出来的。说得很正确，但这并不构成美化恐怖主义的理由。做个不太恰当的比较，马加爵杀害同学，社会环境自然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可难道我们能够据此认为杀人无罪？钱玄同曾说正史不是“大民贼”的家谱，便是“小民贼”杀人放火的账簿。今天我们不妨说，霸权主义是欺凌弱小的“大民贼”恐怖主义是杀人放火的“小民贼”我们要反抗大民贼，也要认清，小民贼并不比大民贼更可爱、善良、人道些。消除贫富差距、矫正现存秩序，不能以屠戮生命为手段。

    当然，我毫不怀疑那些网民的初衷是好的，他们充满道德激情。只是，道德倘若建筑于情绪之上，而缺乏理性支撑，则容易流于空泛，把具体苦难抽象化的同时，也泯灭了个体的价值和意义。说到底，这本身又是不道德的。当有人把恐怖分子描绘成个人英雄主义之时，我们该想起，2001年9月11日撞向五角大楼的那架被劫持飞机上，遭到裹挟且成为“英雄”的牺牲品的，还有两名中国公民。他们的名字是：郑于光、杨树荫。

    胡适劝友人少一点“正义的火气”多一点理性思考，良有以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