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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史之乱”这一病不轻,大唐帝国终于脱下了它的盛装,带着极度的疲惫,进屋休息去了,如日中天的太阳开始西斜,国势日衰,江河日下,这遭受重创的江山已无法经营。豪气干云的孟郊在这个时候出场,显然不是时候,谁执拗得胜过命运呢?

    中国文学史对于孟郊似乎不公,一千多年以来,孟郊一直因为他的“苦吟”而被排挤,被冷落,因为他的贫穷苦寒, 被看不起,这位开风气之先的人物,沉浮在历史的浊浪里,为文学史上一大憾事。

    一

    武康向东无垠的平坦,一无遮拦,一展浩荡,其西巍然耸立纤尘无毫的莫干山,福态华雍。莫干山一直隐藏着它的那份瞬间的隐痛,它无法给自己脚下那位武康才子孟郊送去福音,眼睁睁地让他在“朱门酒肉臭”的时代,死于贫寒。

    杭嘉湖平原,以其天生的富庶,呵护它的子民。孟郊作为异类一种跳出苟安的茧缚,身着母亲密密缝制的粗布衣衫,早早地向着长安奔仕途去了。

    面对萧然黯然的秋色,人家早已收拾店铺打烊走人了,孟郊却要在此时展卷而吟。生命的初霜之后,接踵而来的便是芸芸众生感时伤逝叹老嗟卑的深秋。

    孟郊的命大概很成问题,少年丧父,暮年丧子。母亲裴氏为孟郊在武康一直准备人生之旅的行装,孟母时刻鞭挞儿子读书求荣,出人头地。这孤儿寡母,对搏取功名在人生里的位置一定很明白,读书、中举、做官是实现人生价值的惟一通道。地方上难觅知己,朝廷里又无亲朋故友,朝中无人,做官无门。孟郊四十一岁才中吴兴乡贡,次年便一鼓作气直奔长安参加科举。在这个天下精英汇集的地方,要进入朝廷的视野非一般作为可以做到

    孟郊的人生如同浮萍,不允许思考,一个劲地随流而去。唐德宗建中元年,孟郊到了北方,这里仍是战乱未息时期,两河一带,是藩镇割据称雄、争斗厮杀最为酷烈的地区,有一件事震撼了这位年轻的江南才子。783年10月,孟郊被困河南,李希烈的叛军控制着两河地区,曾在孟郊的家乡做刺史的颜真卿代表朝廷劝降去了,第二年,年逾古稀的颜真卿被害于蔡州。孟郊亲眼目睹了这个光辉时代的那一层阴暗、血腥的色调,心灵的震颤从此开始。

    坚守长安是要些勇气的,连续两年考试不中且不去说它,生活开销,每天必须面对。其悲苦,其潦倒,其英雄末路日落西山的情形,只有他自己去体悟,因为母命难违,这官帽他是要定了。那阵子,韩愈、柳宗元、李观他们也是纷纷落第,这是英雄落马的时代。

    贞元八年那次应举,孟郊的心着实热了一阵。主考官是大名鼎鼎的、后来成为中唐名相的陆贽和那位知名的古文学家梁肃,因为好友李观的推荐,孟郊曾准备了一些诗作,投谒梁肃。梁、李有着家世之谊,孟郊登第应该很有希望。孟郊的期望值骤然腾升,然希望最大,失望也最大。陆贽和梁肃阅到孟郊的作品,眼睛没有亮起来,大唐需要的是歌功颂德,孟郊的试卷寒气攻心,两位年轻的气血方刚的主考一笔勾去了他的一腔热情。

    也许是上苍的安排,在这次逾千人的应试队伍里,孟郊结识了韩愈,并从此成为终身至交,韩愈小孟郊十七岁,文学史上两颗巨星碰撞在中唐的时空里,韩愈倒是福星高照,考试上了,不过,据韩愈说,他与梁肃从小至交,看来韩愈中榜有梁肃帮忙之嫌。

    韩愈登第孟郊却名落孙山。三次落第,孟郊的心情大概很差,失意悲叹的情绪还是上来了:“弃置复弃置,情如刀刃伤”“失意容颜改,畏途性命轻”满腔抱负和光明磊落的情怀,被黑暗永远地掩埋着。

    唐代的士人有一大景观,他们大多一生被登龙入仕、治国平天下的渴望纠缠着,却又在困踬穷途之中,在郁结与忧煎中炼就那些天崩地坼、裂肺摧肝的不朽之作。这情节首先在落第诗上体现出来。在唐代,第一个作落第诗的是大名鼎鼎的陈子昂,最后一个却是杀气腾腾的唐末黄巢,那种发泄才叫发泄:“待到秋来九月八,我花开后百花杀。冲天香阵透长安,满城尽带黄金甲。”可见他落第后满怀仇恨的气概与一般落第人的沮丧不同。孟郊的心路历程在唐代诗人中是个特例,一头往悲剧里钻,仍不知悲苦,一头扎进溢满忧愤布满坎坷的失意生涯,永无尽头的期待。

    唐德宗贞元十二年(795)的那个冬日,凛凛寒风透过窗棂,掠过京城的考场,孟郊这次藏了寒气,学了吴兴老乡钱起,他很佩服钱起在考场上写出“曲终人散尽,江上数峰青”的佳句绝品。到底水平在,加上心态的调整,试题日五色赋、春台晴望,孟郊诗中出现了“少年三十士,嘉会良在兹”佳句,算是诗眼,他的试卷被相中。二月金榜题名,人生的高峰顿现,那个时辰在孟郊的眼里,实在看不到一丝的萧索悲凉之气,长安城里的大街小巷尽是些看热闹的大姑娘小媳妇,孟郊骑在马上欣赏这人间美景心情真好。“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这个一生苦噙的诗人,难得一见云开日出的笑脸。孟郊这首诗之所以流传,是因为触摸到了所有登第和落第之士内心深处的柔软。但在千古传诵的背后,却是千古讽吟的笑料,做官的渴求如此强烈,如此的不顾诗人风采,过分的喜悦是过了一点。我们姑且原谅这位叫花子饥饿中要到一碗白米饭时的心情。

    唐代设科举以网罗天下英雄豪杰,给了庶人入仕的机会,天下有才之士都要去搏一搏,科举分进士科和明经科两类,有才华的都冲进士科而去,明经科死板简单,只要死读些“四书”、“五经”书籍,便无大的障碍。那个官至宰相的元稹,早孟郊三年及第,年方弱冠,该是风光之极,可恨中的是明经科,一生为悔。每年应进士试来进长安的,逾千人,及第者不过二十来人,那个竞争也是血淋淋的,首试即中的极少,都要连考几次后终于中榜。多数人则是一辈子未能及第。“五十少进士,三十老明经。”很多名人都有过久困科场的境遇。四十六岁的孟郊尚属少进士之列,及第那几日,是他人生里最为风光之时,参加为时艳羡的曲江宴,探花于名园,题名于雁塔,倍享荣宠,这上天的感觉,自然让他头脑热乎起来,自己毕竟几十年心血倾注,这个名分来之不易。

    孟郊中进士是四十六岁,这个光环对他来说太重要了,十年寒窗,孤灯苦读,漫漫长夜,悬梁刺股之后,才有马蹄轻疾的风流,有衣锦还乡官袍加身的荣耀,来之何等的不易,由此生发疯狂,不算过分,然这个梦似乎做得太长又破碎得太快了,琼林宴上刚排上座次,却又匆匆离开。按科举规矩,考进士由礼部主试,中榜后并不授官,只是有做官的资格,还须由吏部主试的鸿词或书判等特科,录取后授官,开始又多在秘书省、集贤院作校书郎、正字;任满才下基层作县尉,了解些民间事,锻炼治理办事能力。县尉虽小,却非轻易得到。

    孟郊有他自己的想法,官帽是母亲要的,诗人是自己要作的。孟郊贫穷,但不属穷酸的文人,吟的不是不着边际的陈腐诗句,也不是偶然的自娱,更非错位的尴尬。而是直面人生,他在精神的角斗中试图超越自我,然终不见所为,仿佛孤傲的天鹅,在茫茫的山野难以找到栖身之所,不断地开放自我,而实际还在笼子里,越来越自我封闭着,囚禁着,在更深的领域纠缠着。存在纠缠着意义,那幽远的诗韵里,跳动的是鲜活的人的灵魂。

    二

    后人把唐朝的世界设想得很美,鲜花到处,奇葩到处,美到处,那种鲜活不时在唐诗的纸片凸现出来,春江花月,桃花流水,大漠孤烟,葡萄美酒,渔舟唱晚,煮茗插花,所有的灵感都生发在这个艺术的时代。

    唐玄宗走后,唐帝国换了天地,也换了人间,替他守摊的尽是些走过场的角色。这座李唐大殿没了那分霸气,宫廷渐渐失去往日的威严,皇上也许流失了太多的精液,整日萎靡不振。大唐王朝的脸上露出了倦容,无法找回往日的光彩,这大概是健康的肌体患有绝症的前兆。德宗碌碌无为硬撑了几年,在孟郊辞去县尉的第二年死去,太子李诵即位,也是个性无能者,长期病卧宫中,煎药的气味弥漫皇宫。不管事倒也落个清静,让东宫旧僚王叔文“掌舵”王大概是个文学爱好者,把郑余庆、柳宗元、刘禹锡这些才子标异了出来,委以重任。李诵久病不愈,宦官集团强迫他传位于太子李纯,是为宪宗,于是朝局大变,柳宗元、刘禹锡遭贬,史称“八司马事件”随即而至的是西川、夏绥、镇海节度使先后反叛,政府军四出平叛,即便如此,李唐江山还未到捉襟见肘地步。长安道上,仍挤满了求荣入仕的人们。

    唐代的用人制度讲究个“制衡”礼部选人,吏部用人。孟郊登进士第,下一步便是吏部的事,跟礼部便无干系,他倒是傻呼呼地作诗讨好试官,连马屁也不会拍。登第只是有了做官的资格,然何时、何地为官,为何官,一切由吏部定夺。他却不去研究,只等吏部放官,凭我孟郊的才识、水平,决不屈膝登门求职。然天底下尚无这等好事,人家忙于投机钻营,请客送礼,孟郊则做诗访友四处游历。一年两年过去,人家衣冠楚楚上任去了,自己仍不见动静,连皇家图书馆做些校阅、正字的工作也轮不到。这事放在他的好友韩愈身上,早就找上门去要官去了,韩愈绝对做得出来。韩愈早孟郊三年中进士,吏部尚未议论,他却憋不住了,写信自荐,得罪了吏部,又在四十几天内连续三次给宰相写信,要求任用。当韩愈得知自己被卡在有过节的陈给事这关节上时,不惜屈尊三次被拒之门外,仍写信主动和好。大丈夫能屈能伸,关键是谁笑到最后。

    这些孟郊做不到,宁愿苦了身子,决不苦了灵魂,苦了人格。一个人,性格决定命运,命运也支配着他的心路历程,要改变命运,须先改变性格,此话很适合孟郊,但要改变他的性格实在太难。孟郊性格孤傲,内向,在他眼里,看上的没几个,恐怕韩愈算一个,要靠自己去鬼鬼祟祟,叩门拜见,谋这个职,求那个差,有那时间和精神,写点东西才正当,苦点算什么,诗人留下的是诗,不是别的。

    因为弟兄们的帮忙,因为孟诗独到,皇上还是睁开了惺忪的浊眼,让孟才子到溧阳做县尉,这已经很给面子了。朝廷的恩赐,孟郊不领这份情,他实在看不上这顶“乌纱”愤激地说:“恶诗皆得官,好诗空抱山。”韩愈非常了解孟郊,他不时开导这位长于自己十七岁的江南才子,人生里好的机遇不多,不要错过,忍着点。韩愈认真地写下一篇传世之作送孟东野序,给了他一个警句“物不平则鸣”你孟郊不要落落寡合,性格开朗一点,有话要说,闷在心里与人生无益。说实在的,韩愈的这篇文章直入孟郊的软处,他科场屡挫以后又遇登第无官,一直闷闷不乐,益增孤僻,所作诗歌愈加措辞瘦硬,造语奇特。孟郊还是带着情绪上任去了,这样的心态放着,很难胜任本职工作。

    平心而论,中唐以后,做太平官的地方已经不多了。除了长安周边,江南还算太平,溧阳属常州府,鱼米之地,很不错了。他上任第一件事是把在武康的老母亲接来,人生到五十才有报恩老母的机会,感慨万千,一直想为母亲作一首诗,苦于自己未见出息,今日要为母亲祝福一番。他千古传诵的游子吟于是出手,于是放之四海: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诗中自然亲切的语言,千百年来,连同这样密密缝来的针线,凝结着天下母亲对远方子女的真挚的爱,今犹万口传诵。

    唐代的县设县尉一至二人,职在县令、丞、主簿之下,是级别最低的九品文官,职责是分管功,仓、户、兵、法、士六曹,诸如催租征税,判狱缉盗等具体事务,是直接与老百姓打交道的“亲民”官,官是小了点,实权倒是不小,不过,除了对长官屈膝折腰之外,有时不免要受鞭挞之辱,故有志之士不愿干,那些无奈受任县尉的诗人,更满腹牢骚,个性一点的,甩袖走之。

    溧阳这样的山青水秀之地给了诗人一个去处,衙门里呆不住 ,常外出游览,轿子没有不要紧,借一条驴总还能做到。他常常是日落方归,美其名曰“察民情”可拿出的调查研究材料,尽是些诗作。

    孟郊这德性,让县令犯难了,你是干具体工作的,书呆子兮兮,吟诗游历,不务正业,你大唐进士我惹不起,你的工作请人帮忙干,不过工资嘛,你的俸薪里分出一半。县令如此做法算是给足了面子的,放在旁人少不了棍棒伺候,如杜牧所说“一语不中治,笞棰身满疮。”县尉这个职位一不小心,受鞭棰之辱者,看来是常事。这于孟郊而言,欺人太甚了,工资减半养家糊口成了问题,倒无所谓,精神损失却承受不起,孟郊写信给常州刺史,说是请求救济,实是发泄,常州方面毫无反应。孟郊熬了三年,最后下定决心,这九品县尉不当也罢,天下自有留爷处,便拂袖而去。

    孟郊学了一回陶渊明,一怒之下去过一种摒弃社会文明的贫困化的物质生活,即便受饥寒冻馁之苦,也是自找的,我自愿,我怕什么!陶渊明也时时苦吟:“夏日常抱饥,寒夜无被眠。”“饥来驱我往,不知竟何之。”这心态在唐代诗人不在少数。

    人各有志,有人乐意顺着仕途爬行,也有人不愿“鞭挞黎庶”干那些昧良心的事,后者毕竟不多,也只有几位大诗人而已。杜甫明确不愿当这有点实权的县尉“不作河西尉,凄凉为折腰。”低三下四地奉承,这事不干。高适把不干县尉的话说得更直:“拜迎长官心欲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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