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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近傍晚时分,一道高大的玄色身影悠然地走近竹屋。
屋前,小翠正心急地踱着方步,抬头一看见他,赶忙跑上前去,欣喜道:“苍大夫你可回来了!”她足足等了一个时辰。
看她神情慌张,见到他像见到了救星一样,他不觉蹙起眉头。“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直觉地认为是管玄歌出了事,心口莫名地紧了一紧。
“那个小姐她”小翠试着说明,偏是心急得不知该从何说起。“哎呀,总之苍大夫你赶紧跟我来就是了!”话说完即匆匆跑向梅林外。
苍衣揪了揪眉,没再多问,神情微凝地跟随其后。
一路上,小翠将经过的事情大致说了一下。两人走到半路,忽地听到不远处传来一阵凄厉的狼嗥声,那声音浑厚有力,听来有些吓人。
小翠整个人顿时傻愣住,心里掠过一个不好的预感,那声狼嗥该不会是
“糟了!苍大夫--”待她反应过来,猛一转身,迎面忽地吹来一阵强风,一道模糊的影子迅捷地飞掠过她身旁,只一眨眼间,一切便又回复正常,她甚至来不及看清楚发生了什么事。
呆愣地眨了数眼后咦!苍大夫人呢?他刚才明明还走在她身后的呀。
这时,一道肃凝浑厚的嗓音彷佛自天外而降:“你别跟来,先回竹屋去。”
小翠愣了下,随即听出那是苍大夫的声音。“好厉害呀,竟然一眨眼就不见了人影”她睁大眼喃喃自语着。苍大夫要她别跟,应该就表示他有办法将小姐平安带回来吧?
不及细想,吓人的狼嗥声又响起,不争气地抖了一阵,她惊惧地四下张望了一圈,随后决定遵照苍大夫的指示,马上掉头跑回竹屋去。
此时,梅林外,苍衣目睹了教人胆战心惊的一幕--
一头毛色土灰的母狼眼露凶光、龇牙咧嘴地朝管玄歌低嗥了声,很显然地认定她便是伤害幼狼的敌人,而后忽地腾身跃起,森冷锐利的狼牙朝管玄歌飞扑过去,怔愕无措的她下意识地闭上眼睛,束手待毙。
紧急的一刻,他化成狼影窜出,将母狼扑开,碧绿的寒芒直锁住母狼的灰眼,却没留意到不远处的草丛里,潜藏了一双眼睛目睹了这一切。
随即,母狼低呜一声,垂首退到一边,仿若一只温驯的狗儿。
恢复人身的苍衣走到管玄歌身边蹲了下来,瞅着她苍白的小脸好一会,才道:“你可以睁开眼睛了。”
熟悉的声音让她微愣了下,随即张开眼来。
“苍大夫”怎么会是他呢?刚刚明明目光不由得移向他身后,但见方才攻击她的灰狼竟温驯地站立一旁,凶猛可怕的模样已不复见。
实在太不可思议了!
正愣愣地发着呆时,他突然执起她的手,脸色微沉地瞧着她手背上鲜红的爪痕,凌厉的眸光瞬即扫向一旁的小灰狼。
“噢呜”像是明白自己做了什么错事似,小灰狼立即垂首低呜了声,神情好似在忏悔。
牠的叫声惊醒了管玄歌,将她自怔愣的状态中唤回,忙道:“苍大夫,你赶紧帮牠松开捕兽器吧。”
神色复杂地看了她一眼,苍衣不发一语地伸手扳开捕兽器。
没留意他的神情,她随即以丝巾帮小灰狼包扎伤口,处理完毕后,轻抚着牠道:“乖,没事了,回母亲身边吧。”
彷佛听懂她的话,小灰狼低呜了声,才慢慢地走回母狼身边。
母狼伸舌轻舔了下小灰狼,然后抬眼望向管玄歌,那双灰眸像是具有灵性般地注视了她好一会后,忽地朝她低嗥了声。
避玄歌惊愣了下,一旁的苍衣笑道:“别怕,牠只是在对你表示感谢之意。”
话刚说完,就见母狼携着幼狼转身朝银川而去,奔向另一边山谷。
看着一大一小远去的狼影,她的唇角不自觉绽开一抹浅柔笑意。不管再怎么凶猛可怕的野兽,浓浓的亲子之情依然存在,这该是世间所有生灵的天性吧!
噙着笑收回目光,不意迎上一双深黝的眸子,那注视黑沉沉的,瞧得她有些不自在了起来。
“苍大夫”试探地轻喊了声,却见他眸光忽地一闪,而后站起身,朝她伸出一手来。
“走吧,太阳快要下山了,一会儿天黑下来,天气就要变冷了。”他的语气仍同往常一般低冷沉稳,可眼底深处却隐闪着一抹幽湛的星芒。
避玄歌微愣了下,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一刻,她忽然觉得他和平常有些不一样,至于哪里不一样,她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望着伸至她眼前那只修长黝黑的大掌,她微微恍惚地愣着,而后不自觉地伸出手握住,缓缓地站起身来,没察觉他在瞥见她小手上的累累伤痕时,蓦然黯沉的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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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竹屋,小翠立即迎上前来。
“小姐,你还好吧?”一双眼紧张地在管玄歌身上来回梭巡着,活像是怕她少了一块肉似的。
“我没事。”轻浅一笑,她柔声安抚道。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小丫环仍是有些惊魂未定。小姐要是出了任何差错,她非但无法向族长交代,还会成为全族的罪人呢。
机灵的眼光随后瞄到管玄歌受伤的手,又道:“小姐,你的手受伤了,我去拿葯箱来帮你擦葯。”说着赶紧进房取出葯箱,却冷不防教苍衣一手接了过去。
“让我来吧,你该下去准备晚膳了。”没让她有说话的机会,苍衣淡淡地下达指令,小翠只略略迟疑了下,随即遵照他的话做。
她一离开,苍衣即刻为管玄歌清理手背上的伤口。
望着一语不发、脸色微沉的他,管玄歌心里没来由地一阵忐忑,因此尽管伤口刺痛不已,她始终咬紧唇暗自忍住,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或皱一下眉头。
彷佛看出她的隐忍,他挑眉睨了她一眼,淡讽道:“这就是多管闲事得付出的代价,不过你算幸运了,要是我再晚一步,你的小命就要葬送在狼牙下。”
方才那惊险的一幕着实教他胸口紧紧地揪了下,至今仍余波荡漾。这样的感觉完全脱出他的意志之外,微恼之余,也不免感到有些烦躁,最近他的心绪好像有些不试曝制。
她咬了咬唇,垂下眼睫低声道:“我没办法不管牠,你如果看到牠当时痛苦的样子,也会这么做的。”
他只是轻勾了下唇角,颇不以为然地。“别滥用你的同情心。牠会误中陷阱就表示牠不够机警,若因此丧命,也没么可怨可怜的,这个世界本就是适者生存。”
她愣了下,像是无法相信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可是牠还小,任何人看了都会不忍心的。”人皆有不忍之心,他是个医者,不是更该比常人多一份悲悯心肠吗?
“你的不忍心,为你带来了什么?”语气里有一抹嘲讽,他刻意加重了力道,提醒她手上的伤口。
“这不过是皮肉之伤罢了。”她痛得皱了下眉,却仍是坚持自己的看法。“何况牠会有这样的行为反应也是正常的,那只是一种防卫本能。我相信只要感受到我是真心诚意想帮牠,牠是不会伤害我的。”事实证明也是如此。
“你太天真了,事情并非你想的那么简单。”他无情地泼她冷水。“事实上要不是我及时赶到,那头母狼不管你做了什么值得感激的事,都会一口咬断你的颈子。野兽跟人毕竟不同。”
她张了张口,却是无言以对,这一点她确实无法反驳。“当时我没想那么多”好半晌,方开口道。
苍衣淡睨了她一眼,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开始帮她包扎伤口。
借着这无声的间隙,管玄歌头一次仔细打量起他来。他有一对飞扬的浓眉,黑炯的长眸显得孤傲不驯,轮廓刚棱不屈、鼻梁挺直如山,轻抿的薄唇给人一种冷漠无情的感觉怎么看,她都找不出他身上有一了点医者的味道。
相处两个多月来,她对他有些了解又不甚了解。他的话不多,不需外出采葯时,总是独自安静地坐在一旁闭眼调息;几次难得开口说话,内容不外乎是提醒她该吃葯、该休息了。
一开始,他带给她很大的存在压迫感,可久而久之,她竟渐渐习惯他的陪伴,他的泰然自若与沉稳甚至让她觉得安心可靠。犹记得几次夜里睡不着觉,她悄悄起身至前廊观看月色,他总是第一时间察觉,尾随在侧,然后静静地陪伴着她;那个时候他们虽然不曾交谈过一句话,她却觉得分外安适宁馨。
这些年来,除了阿爹、大哥与姐夫,她甚少与男子接触,而他带给她的感觉和阿爹他们完全不同;虽同是男人,但他身上蕴含着一股截然不同的气息。
突然间,她对他感到十分好奇,忍不住开口问:“苍大夫,你是从什么地方来的?”听姐姐说,他是因为采葯迷了路才会走进族人居住的山谷里,可她总觉得他不像是一个会迷路的人。
苍衣挑眉看了她一眼,似乎很意外她会有此一问。“我从外边来的。”他将应付管崇渊的话又说了一遍。
“外面的世界那是一个什么样的地方?”曾听族人们谈起,他们原本也住在那里,因为战乱避祸才不得已迁居至深山里。
“一个繁华热闹却也纷争不断的地方。”他简单地回答,眼底闪着一抹讥诮。
避玄歌微感困惑地皱了下眉。“既是如此,为什么阿爹和大哥还老是念着要回到外边的世界去?”她喜欢这与世无争、宁静悠然的山谷。
苍衣又挑眉看了她一眼,淡淡回应:“因为那里有两样东西是这里没有的。”
“什么东西?”她仰首看着他,专注地问。
“名利与权势。”勾起的唇角噙着一丝冷嘲。“你爹曾是一族及一城之主,昔日的风光令他念念不忘,枯燥乏味的山居生活终将留不住他。”
闻言,管玄歌微讶。他不过是个外来者,与阿爹算不上熟稔,为何却好像很了解阿爹似?她甚至听得出他语气里淡隐的讥嘲意味,似是对阿爹没什么好感。
“阿爹不是那种眷恋名利和权势的人。”她下意识地为自己的父亲辩驳。“你并不了解我阿爹,这么说太武断了。”
“了解他?何必那么麻烦。”苍衣诡谲地勾唇一笑。“我轻易地便能嗅出他身上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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